阿竹手上拿着把桃花團扇,半倚靠着看那飛在半空的風筝上栩栩如生的蝴蝶,她的姿态柔美,卻并無一身脂粉香氣,反而透着一種高潔的氣息。
司徒婉如不由得心生感慨,不提家世才華,光憑樣貌阿竹便能成為她最大的敵人。
她走了過來,身邊的婢女手裡還端着一盤桃花香氣的糕點,“阿竹姑娘,這是我們姑娘親手所制的桃花糕。”
“前幾日我腳腕扭傷,若不是你送過來的白玉生肌膏,恐怕不能痊愈這麼快,這桃花糕就當是我投桃報李的一點小小心意了。”司徒婉如在她對面坐下。
司徒婉如很識趣地沒有問她是哪裡來的白玉生肌膏。
“司徒姑娘客氣了。”阿竹微微挑眉。
這段時日接觸下來,阿竹對她的心性品行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也卸下了防備心,用手拿起一塊桃花糕細細品嘗。
桃花瓣和牛乳一起搗碎了,吃不到花瓣,品到的是花的味道。因着桃花本身略帶苦味,和牛乳冰糖一起做了以後,吃起來就像是像杏仁的味道。
阿竹也給她倒了一杯茶,“這是菊花茶,司徒姑娘可以嘗嘗。”
菊花茶既有藥香和微苦滋味,也有花的清香和甘甜口感,用來搭配甜膩的桃花糕正合适。
“哎呦”庭外傳來一聲女子的聲音,再看過去時,那風筝已經斷了線不再受控地飛走了。
衆秀女都圍了過來,替放風筝的秀女淩俏俏感到惋惜,淩俏俏沮喪不已,“早知道我就抓牢一點了。”
“可惜了這栩栩如生的蝴蝶。”阿竹抿了口菊花茶。
司徒婉如慰藉道,“風筝斷了線,若是能飛向更廣闊的天空也不錯。”
阿竹倒是不覺得如此,“風筝終究不是真正的鳥類,沒有禦風而行的本事,最終還是會掉下來,落在這宮裡的某一座宮殿内,某一處假山上,甚至是某一處水潭中。”
這件事情就像一段小插曲,衆人都沒放在心上,未曾想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皇帝身邊的随身侍衛景煜帶人走了進來,行陣巨大,威嚴赫赫,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懼,秀女們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來此的用意是什麼。
“宮内禁止放風筝,是何人膽敢在此放風筝?”侍衛首領的面色嚴肅,聲音冰冷。
看到這幅場景,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淩俏俏的身上,卻又礙于情面不好意思當衆指認她,最終還是淩俏俏主動站了出來,“回大人,是民女在此放風筝。”
“帶走!”
景煜一聲令下,身後的侍衛便沖上前來,押走了淩俏俏。
淩俏俏平日裡性情柔順,與人為善,她被帶走後秀女們都有些唏噓,但也沒趁機落井下石。
莫蘭悄悄走了過來,“阿竹姐姐,淩俏俏她不會有事吧?”
阿竹輕輕吹拂着茶中的菊花瓣,淡淡地道了一句,“不會。”
司徒婉如聽見她這樣斬釘截鐵,不免怔了一下,多看了她一眼。
淩俏俏到聽雨軒時,沈行舟正在上首坐着,冷漠嚴酷,她再生不出一絲的旖旎心思,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頭磕到地面,“民女,民女……見過陛下。”
“就是你在朕的宮裡放風筝?”
她低垂着腦袋回話,感覺自己已經快要哭出來了,“回陛下,正是民女。”
“擡起頭來。”上首傳來男子冷冽的話音。
淩俏俏聞言,将頭微微擡了起來,巴掌大的小臉還挂着淚珠,五官雖不出衆卻是恰到好處的協調,一身素色的寬大袖袍,發絲垂落,看起來楚楚可憐。
“為何要在宮裡放風筝?”
最初放風筝,心裡肯定是有所意圖,期待着陛下能看到她的風筝,隻是現在近在眼前,她卻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回陛下,隻因,隻因今日是上巳節,民女思鄉心切,希望這隻風筝能飛到天上去,讓我娘親看到我對她的思念。”
沈行舟聞言,将手中的書卷放下,冷凝着臉,“哦?既是如此,那朕便全了你的思鄉之情,放你歸家去吧。”
淩俏俏入宮是為了當皇妃的,怎能就這樣被遣送回家,她忙又複急切道,“陛下,民女雖然心系娘親,但自從進宮開始便是皇上的人,民女就像這風筝随風飄揚,而陛下永遠是另一端拉着線頭的人。”
沈行舟看起來倒是心情好轉,“你叫什麼名字?”
淩俏俏将頭擡了起來,含着淚珠的秋水剪瞳便撞上了男子投過來的視線,她臉有些微微泛紅,聲音婉轉柔順,“民女名喚淩俏俏。”
“淩俏俏,果然人如其名,柔婉嬌俏,你畫的蝴蝶栩栩如生,朕記住你了。”說完,他吩咐旁邊的随從,“來人,賞。”
淩俏俏自然是喜不自勝,“民女多謝陛下。”
淩俏俏不僅全身而退,豐厚的賞賜送進了儲秀宮,原本存在感低的淩俏俏一下子就變得衆所矚目,秀女們聽着她說拜見陛下的過程,紛紛豔羨她得了這番機遇,入了陛下的眼,“妹妹的蝴蝶如今可是飛進了陛下的心裡了,想必他日大選,妹妹一定能在陛下後宮當中有一席之地。我們啊,都羨慕得不得了呢。”
“姐姐們說的是哪裡話,我不過就會畫幾隻蝴蝶,哪裡比得過各位姐姐貌美如花,才華橫溢。”淩悄悄雖然嘴上說着謙虛的話,心裡也不由得隐隐得意。
而其他秀女心裡也不免升騰起危機感,暗恨起了淩悄悄。
沒想到表面單純的人,心裡卻如此暗藏心機。
本來一個司徒婉如一個孟沅君就已經不是好對付的角色了,現在又來了個淩俏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