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醒了。”貼身的小太監上前來服侍他,“可是口渴了?需要喝水嗎?太醫剛來已經來過了。”
沈行舟看到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冷笑了一聲,忍不住将那裝着清水的茶盞砸在了地上,“滾!都出去!”
“都給我滾!”
殿内的人被他這動作吓了一跳,本來就害怕被感染的宮女太監忙全都退了出去。
沈行舟勉強聚起一絲力氣,他搖搖晃晃從床上起來,将殿内所有能砸的花瓶、凳子都砸了個稀爛,看着關上的殿門,昏暗的寝殿,沈行舟自嘲的笑了下。
他被全部人放棄了。
也罷,就在此處等死吧。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沈行舟感覺有一隻冰涼的手在摸他的額頭。
他睜開眼睛,來人正是沈玉姝,她一身淺藍素衣,卻并未戴上棉罩,盈盈的目光溫柔如水。
“皇姐?”沈行舟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她怎麼會到這裡來。
“怎麼不好好喝藥啊?”說完,沈玉姝端了熬好的藥過來,她舀起來一小勺藥,吹涼了喂到他的嘴邊。
她像是哄小孩子的語氣,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他的病會傳染。
濃郁苦澀的藥汁在嘴角蔓延,沈行舟将藥汁咽下,因為身體還在發燒,眼眶也有些猩紅,“皇姐,你不害怕嗎?他們說我得的是瘟疫,是會傳染的。”
沈玉姝聞言,隻是置之一笑,“我是你皇姐啊,你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我怎麼能害怕呢。”
沈玉姝不敢一次喂太多,怕嗆着他,一碗藥喝完,又喂他喝了半碗粥,做完這些,已經熱得她出了一身汗。
她喂藥的時候,沈行舟的眼眸就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沈玉姝覺得沈行舟也挺可憐的,她起碼還是母後的親生女兒,享受過母後的百般疼愛,但是沈行舟卻是從小就沒人疼沒人愛的,母後已經沒有精力再照顧另一個孩子,至于父皇,更是沒把他放在心上過。
殿外風雪狂嘯,屋内卻一室溫暖,沈玉姝扶着他躺下,卻見沈行舟看着自己不願意閉眼,她笑了笑,“我給你唱首歌謠吧。”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昏暗的燭光下,沈玉姝的聲音輕柔婉轉,如潺潺流水般淺吟低唱。
沈行舟從來沒聽過這麼動聽美妙的歌謠,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合上了早已經酸澀不已的眼睛。
沈行舟退燒醒來時,已經是第三天的晚上了,外面風雪依舊,他剛睜開眼,就看到了守在窗邊打盹的沈玉姝。
他病的這幾日,她一直在他的身邊守着。
沈行舟感覺眼睛有些酸澀,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沈玉姝的側臉。
觸手一片溫潤細膩,有種原本缺失的心被填滿的感覺。
要是皇姐能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
紫宸殿内,燈火通明,整個宮裡的太醫忙進忙出,各種靈丹妙藥全都堆滿了紫宸殿。
床上躺着的女子,肋下的傷口刺眼醒目,鮮紅的血不斷往下滴落。
沈行舟眉頭緊鎖,面色冷凝,“救不了她,朕讓你們整個太醫院給她陪葬!”
沈行舟的整張臉都是冷的,比平時還要冷漠許多,漆黑的眼眸陰鸷而冰冷。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回陛下,嚴姑娘身上的傷位于肋下三寸,不在緻命的位置,加上刺客在發箭時已經受了重傷,所以傷口不算很深,當務之急是必須要盡快拔出毒箭,清理傷口上的餘毒!”
阿竹混混沌沌睜開眼睛時,看見的便是女醫拿着刀子在燭上燒,她想說話,但是喉嚨就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她掙紮了半天,才勉強發出一點聲音。
“不要,不要……”現在傷口已經疼得生不如死了,阿竹疼得眼淚都冒出來了,不敢想象再挨上這麼一刀得有多疼。
沈行舟望着阿竹慘白的臉,将她控制在懷裡,捂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看,“阿竹,很快就好了。”
他眼睜睜的看着女醫将燒紅的刀子湊近她的傷口,割了下去。
“啊!不要!!!”殿内響起年輕女子凄厲的聲音。
阿竹蜷縮掙紮着,想要通過什麼方式來緩解痛苦,可是卻被他控制着動彈不了一點,心中對沈行舟的恨意強烈到了極點。
沈行舟,你所欠我的,終其一生當牛做馬也不夠償還。
沈行舟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一道一道撕扯開來,看着阿竹緊咬的下唇,他将手伸到了她的嘴裡,任由她咬得鮮血淋漓,也不皺一下眉頭。
阿竹眼淚含糊着,被她咬出來的鮮血順着嘴角往下流。
仿佛像是過了一百年那樣漫長,女醫将帶着鮮血的箭矢丢到白布上,在阿竹的傷口上撒上藥粉,再包紮好。
女醫也感覺像是熬過了一道生死關頭,她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陛下,嚴姑娘的傷後續隻需要靜養就能慢慢恢複了。”
沈行舟将她放開,阿竹已經一絲動彈的力氣都沒了,她臉色慘白,雙目微閉,像是生生疼得暈死了過去。
他伸出手指,将她臉上的淚水盡數擦去,“對不起,都是我沒保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