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落棋盒的聲音響起,多魚眼睫顫了顫,雙手沉默的裹住裙擺,擦拭着沾染了灰的棋子。
棋子相互碰撞的叮伶聲清脆而又悶重。
多魚包着棋子坐回位置上,垂頭揀拾着黑白二棋,将它們分别裝進棋盒。
将棋盒穩穩蓋上,一塊白帕出現在眼前。
多魚默了幾秒,伸手接過謝怍遞過來的白帕。
帕子略過謝怍的手心、手指,手掌突地升起一股麻意,手指不由自主的微微蜷縮,待白帕完全離開手掌,謝怍的手指轉向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一杯推向多魚的方向,另一杯他則握在手心,拇指緩緩摩挲滾燙的茶沿。
滾燙的熱度将手中的麻意掩了過去。
謝怍将茶杯放下,看向靜默在一旁的姑娘,手指在另一頭的茶杯側輕叩了兩下:“路程還長,周二姑娘不妨喝點水潤潤嗓子。”
多魚順從的點點頭,雙手将茶杯捧在手心,還沒散下去的溫度激的她的手張了張,忍着滾燙的熱度将茶水捧到面前,對冒着熱氣的茶水輕輕吹着,慢慢啜了一口。
桌上的杯中水微微晃動,左蕩右晃,波痕微微,細小的水波每次都在堪堪晃出時被拉回。
謝怍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又淡淡移開視線。
多魚時不時喝一口手中的茶水,等茶水見了底晃動的馬車也停了下來。
二人下了馬車,進入宮門,謝怍信步走在前面,多魚落他半步跟着他。
甬道裡已有零散的三五官員,謝怍與他們相□□頭問好,那些官員的視線在看到謝怍身後的多魚時,目光都一緻的停頓了下,好奇一個女子怎在上朝時間跟在一朝臣身後。
但望着謝怍溫和自若的神态,他們也隻能壓住心中的好奇,埋頭往朝殿而去。
多魚一路跟着謝怍來到朝殿外,多魚的父親周渡已先他們之前來到朝殿外。
周渡沒注意看謝怍身後的人是誰,開口與謝怍打招呼。
二人點頭緻意,周渡收回視線時目光瞥到謝怍身後的人,眼睛一頓,疑惑出聲:“多魚?”
多魚從謝怍身後出來,對周渡行禮并喚人。
周渡見自己的女兒出現在皇宮内,心裡驚了驚,剛皺着眉要尋問她為何在此,身後大殿的門就已緩緩打開,朝臣絡繹進入殿内,周渡也隻得先将話頭壓下,随着隊伍中進入朝殿。
謝怍低聲開口:“你跟着我,待會站我旁邊。”
多魚嗯了一聲。
往日清一色紅青官袍裡突兀生出了一抹不一樣的鮮嫩顔色,使人一眼就注意到。
隅帝看向隊伍裡的多魚:“這是哪家的姑娘,走錯門了吧?”語氣雖帶笑,神色卻透着威肅。
謝怍走出隊伍,執着笏闆恭敬躬身:“回陛下,此女是大理寺卿周大人之女周多魚,對于奸殺一案,她有重要證據要呈給陛下,因她手中的證據牽涉較為複雜,為避免橫生事端,臣隻好将她帶入朝堂,由她親自将證據呈給陛下。”
多魚走到謝怍身邊,朝尊位上的人跪了下去:“臣女周多魚參見陛下。”
隅帝:“你要呈給朕的證據呢?”
多魚頭一直抵在地上:“回陛下,臣女便是證據。”
“在王麻子到朝堂告禦狀的前不久,我曾親眼見到三皇子身邊的侍衛給了王麻子一包袱的金銀珠寶,還曾聽到侍衛對王麻子說讓他辦好三皇子交代的事,否則便殺了他。”
三皇子從隊伍裡急急走了出來,跪在地上,言辭懇切:“陛下,臣冤枉,是有人要故意陷害臣!”
隅帝沒理會三皇子,眼神黑沉的望着多魚:“朕如何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若陛下不信大可将王麻子傳來問話,若多魚有半句虛言,甘願受五馬分屍之刑!”
謝怍偏頭看向跪在殿中的人,一張小臉泛白,身體肉眼可見的緊緊繃着,雖恐懼害怕,但好在還算清晰完整的說出該說的話,目光又在她跪的筆直的身上停留了半瞬,随後便挪開了視線。
謝怍接着她的話開口:“陛下,臣已命人将王麻子看守在了宮外。”
隅帝沉沉看了謝怍一眼,命人将王麻子帶上殿來。
兩個侍衛将人押至大殿。
王麻子被推跪在地上,整個人臉色青白的癱軟在地,有人在側喝斥了一聲,王麻子便立馬頭抵着地将自己的身子支撐起來,無力的蜷縮跪在殿内。
隅帝神色沉怒:“王麻子,你可知罪!”
王麻子用頭支撐着全身的力氣:“草、草民不知犯了何罪,望、望陛下明示。”
隅帝怒不可遏,将身邊的冊子朝他扔擲去:“來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兩個侍衛聽命上前,一左一右勾住王麻子的臂彎,将其往外拖拽。
王麻子所拖到的地方顯出了一條淺淺的濕痕,一股淺淡的尿騷味在大殿内溢開。
兩側的官員皆皺了皺眉。
王麻子被拖至大殿門檻,突然掙力從侍衛手中掙脫了出來,一路跪爬上前:“陛下饒命,陛下饒命,草民都招,草民什麼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