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二,君子非禮勿言,不可在背後議論姑娘家。”
世子還有人管呢?這人這麼好心?
賀春言站在林子外,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她隐約能看到幾人中最高的那個人在說話,身姿挺拔,長身玉立,倒像是練過武的。
“六哥…我就是提醒,誰讓他本就招蜂引蝶呢,若要真和一個鄉氣女子訂親,那京城這些姑娘家可要傷心了。”
她湊前幾步想要看清楚些到底是誰嘴碎,卻沒發現旁邊的石頭,走了一下被絆倒了。
“誰?誰在哪裡,竟然偷聽我們講話。”矮個男子轉身往這邊瞧。
賀春言看到前面幾人回頭,立刻蹲下身子,縮在大青石塊後藏起來。一邊躲,一邊心裡想,偷聽什麼?偷聽你們這些公子哥兒講八卦?
“先走吧,李畫師還在前面等我們呢。”原來是那個好心人。
賀春言靠在在大石頭後松了口氣,還好沒有被發現。這個時代風氣開明,可南園雅集太過有名,若有哪家的姑娘今日出了差子,那是要被恥笑唾棄的。
得知王夫人要帶她來雅集的時候,王嬌就百般不樂意,覺得賀春言一個小官之女帶去了肯定是要丢人的,于是幾次三番在面前講一些,在雅集上出醜的傳聞,傳聞中的女子都落了壞名聲,影響了家裡。
還好心提醒她注意禮節,萬不可在雅集上失禮。
賀春言知道大元朝的環境确實開明一些,但也是一些而已。比如這種雅集,其他朝代隻有士人才能參加,如今士人的家眷也可一起,甚至借着雅集上的出色表現揚名京城。
隻是揚名可以,出醜不行。
在這裡生活了兩年才知道,那種穿越文裡年紀輕輕,十幾歲二十歲就位極人臣的男主根本不存在。這是個現實的世界,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年輕公子哥還在奮力讀書,考進士猶如前世考公務員,京城的崗位競争比可不小的,前途都是難熬的。
女子從父從兄,交際起來先看你爹官階幾品,誰矮一頭誰就要說話放尊重些,難聽話講,安生做個舔狗。
然而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外面好這麼多人吃不飽穿不暖呢,平民女子活的更艱難,她活的中不溜子,簡直是現世安穩了。
雅集散了,坐到王家的馬車上,賀春言才松快一些,那股緊張勁兒終于消失,她閉着眼睛假寐,反正王大姑娘也不想與她說話。
隻是一顆心才平靜些,王夫人就上了這輛馬車,賀春言聽到動靜不能裝睡。
“前面馬車壞了,我來與你們擠一擠。”
王夫人年近四十,比平常婦人年紀要大些,她二十二歲才生下大女兒,又晚了幾年生下王家長子王紳,也算是古代版的晚婚晚育,但是面上年輕,和賀春言娘親宋夫人看起來也差不多。
王夫人出身名門,為人親切,對賀家家眷很是照顧,隻是賀春言總覺得哪裡奇怪。
“你今日怎麼沒擦粉?”王夫人盯着她的臉關切地問。
賀春言有口難言,難不成要說你給我的白玉粉不好嗎?這個時代的粉大多是鉛粉,用久了臉色發青。王夫人命人送來的白玉粉是不錯,更貴也更好,但裡面添加了再多名貴藥材,它也含鉛。
再說色号也不對勁,白的過分,賀春言用指頭抹了一些在臉上,她膚色深,白玉粉擦到她臉上發灰。
“白玉粉太貴重了,擦在我臉上也不好看。”
旁邊的王大姑娘哼一聲:“白玉粉而已,不過幾兩銀子,能有多貴重?”
“嬌兒,你怎能這樣說話?”王夫人面色低沉。
賀春言笑笑不說話了,王大姑娘今日就擦了白玉粉,的确看着恍若姑射仙子。
王夫人握着她的手,輕輕拍她:“好孩子,白玉粉能有多少錢,還沒有你身上這件衣裳的料子貴呢,你如今正值青春好年華,又回了京城,不比小地方,是最看重穿戴不過,要仔細着裝扮,你瞧,今日穿紅多好看…”
王嬌匪夷所思盯着親娘,仿佛在說在開什麼玩笑?
“她?穿紅好看?”
“你閉上嘴,多大個人,誇一句言姐兒竟還吃上醋了。”
賀春言假裝自己又困了,閉上眼睛不看王夫人和王嬌的眉眼官司。
王夫人極善保養和裝扮,她年近四十但看起來也不過是三十出頭,發髻上的壽字金簪點綴得當,臉上的粉也細膩白淨,身上的衣料是新買來的秋草色蜀錦。
自己身上的鮮紅衣裳襯的她又鄉又土,王夫人這樣一個精緻人物,怎麼會看不出來?
回到府中她們一行人與王紳碰上,他長身玉立見過禮,王紳今日總是打量着她,賀春言心裡奇怪,離開的時候發現王夫人的臉色陰沉。
哦,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