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舅舅家裡住的日子,賀春言把煩惱全丢了,也沒有人管束,吃吃喝喝躺躺,去城郊溜過兩回馬,在河裡撈過魚,還跟着宋雲生上過書。
瘋玩下來,竟然也沒有變黑吃胖,全靠雲娘傳授的纖體美白的密法。
少年的一個月,就能讓人脫胎換骨,人生樹長抽條子,回家的時候宋夫人還驚訝地說:“言姐兒怎麼長這麼高了?”
賀春言笑嘻嘻地說:“娘,我這些日子能吃能睡,自然長高了呀。”
賀謙也附和說:“孩子嘛,見風就長,不過女兒真是長大了,亭亭玉立之姿和這京城大家閨秀也不差什麼了?”
“啊?我不是一直都是閨秀嗎?難道以往我是一隻猴兒嗎?爹爹。”
賀謙看她心情好,也逗她:“你說的倒對,你幼時是我在京城外撿的猴精變的哈哈哈哈。”
“對了,舅舅們過幾日就要出發去烏壘城了,今天晚上來咱們家吃飯喝酒,訂了明玉居的席,不比明樓差呢…”
“好啊,今天晚上就好好喝喝酒。”
明玉居的席面那可真是太好吃了,新來的廚子不止添了幾道新菜,還新添一種果酒,酒味不重,香氣撲鼻。
舅舅們喝的臉上彤雲朵朵,賀謙大放詩情,跟着的詩童也趕緊拿着筆記下,賀春言喝了兩杯還沒有上頭的時候,覺得人從未變過,喝完酒之後,全都原形畢露,像極了被孫悟空打傷的妖魔鬼怪。
女子矜持,宋夫人不勝酒力已經退席去睡,走之前操心着各位舅舅此去行程是否收拾妥當,羅了幾場傷心淚,對着弟弟,如同她前幾個兒子,總是傷心再傷心。
宋夫人是個博愛的女人,如同母雞般張開雙翼護着她身後的雞仔,不管是夫君、兄弟還是子女。
賀春言喝多了,賀謙的人影有三個,走的路是曲線形,看着夜裡的天如湖水,天在搖,地在晃,她擡頭疑惑:“我不是…要回去了吧?”
她走過花園,看着原先和周府共用的、早前倒的那面牆。
她站在三五步之外盯着它,渾身發熱,面上紅暈一片,眼睛亮的出奇。
“姑娘這是在幹什麼?”十歲的莺兒自從伺候賀春言以來,第一次見他這個樣子。
“姑娘多飲了酒,這是醉了。”
“哦,我爹在家也常這樣,我娘說他發酒瘋,姑娘也是在發酒瘋嗎?”
大丫鬟竹心沒有回話,隻是緊張地看向自家姑娘。
賀春言此刻的天地平穩了,隻是她看什麼都不對勁,她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在跳舞,她想要幹些什麼呢?要不她也跳舞,可是她不會啊,對了,她想要上樹。
賀春言将兩隻手扒在牆上,才發現,這棵樹不知道是誰畫的,是個平面,她的腳無處可放。
賀春言回頭看着兩個丫鬟:“我沒有武功嗎?你們這裡的人不是騰騰騰就上去了嗎?”
竹心有耐頭地哄着她:“小姐,咱家沒有請拳腳師傅,沒學過呢。”
“哦。”
賀春言又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看着那并不高的牆發呆。
半響又開口:“你給我取個梯子來吧。”
“啊?”
賀春言的臉皺成一團:“你們這兒連梯子都沒有?這什麼文明啊?”
“不是,有梯子,可是隔壁是周府啊。”
“有梯子,那你快給我取過來啊!”賀春言跺腳。
剛好園子裡的木梯子就在附近,竹心和小丫鬟莺兒吃力把她擡過來。
但是在賀春言擡腿的那一刻,還是出聲勸她:“小姐,太危險了,我們明日明日再來行嗎?”
賀春言堅決搖頭:“明日,明日我就不是這樣了。”
她輕快又利落地趴到梯子上,一階一階,賀春言坐在牆上,覺得今天的夜色真好看,月亮真圓,就是有些太低了,想來京城的月亮就是不如西北的高闊。
“竹心,今兒這月亮真不錯,明天是個好天。”
竹心呵呵一笑,看着烏沉沉的夜色,覺得不太對頭。
“小姐,你說不是那個吧?”
竹心手指向前面,周府方向那顆高柱挂着的燈籠,這是周老大人為夫人挂的,聽說周老夫人晚上眼睛不好,看不清路。
“那是燈籠,小姐,你下來吧,該睡覺了。”
謝景初晚上還沒有睡,今日他毫無困意,已經連續半個月了,請了太醫來看,太醫說他肝脾失調,心有郁結,思緒過多,開了幾幅酸棗仁湯給他,他白日裡在院子裡捉貓,把藥放到了屋裡,睡不着就起來找。
剛進這東邊的院子,謝景初就覺得不對勁,看牆上坐着一個姑娘。
他走近才聽到,賀春言在對月吟詩。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我,你和莺兒。”
賀春言指着竹心,竹心急得就快自己也爬上來了:“小姐,小姐去,咱們回去吧…”
謝景初看着牆上坐的賀春言,覺得也牆不高,但是賀春言是身形小的姑娘家,若是他出聲吓着她,摔下來一定會受傷。
心想夜已深,賀春言該是夢遊,夢而覺者,是為魂引,若是出聲,必定吓得她魂體不安。可若是他爬上去,半夜三更,男子半夜過牆,被人發現,影響兩人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