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雲空提了茶壺,倒一杯滾滾熱茶之後,喝了一口,才說:“我凍傻了,要先暖暖,我看他還撐得住。”
“怎麼?你擔心他?”
賀春言瞪他:“你别老想着看好戲,訂親的事我當然幫你,不會臨陣反悔的,我不知道謝師兄什麼意思,總要說清楚的,免得誤會了什麼。”
“誤會什麼,我倒沒看出什麼誤會,不過謝六郎是個君子,我倒是看出來了。”喬雲空很冷似的,又一連喝了好幾口熱茶,直到身上暖通透了才站起來。
“你放心吧,已經有禦史呈了呂家的狀子,這件大案子馬上就要審了,我們二人的婚約不擋呂家也要擋擋别家的蒼蠅,隻需要半年時間即可。”
說完又要出去,賀春言送了他幾步,喬雲空又回頭笑說:“訂親之日說退婚,會不會不吉利啊?”
賀春言無語:“你話本子看多了,那希望你訂親的時候别傷心自己飛不回大西北。”
喬雲空好像無所謂似的一笑:“我不傷心,有的人要傷心了。”
西院的樹木繁葉落敗,十一月的秋風越發寒涼。
謝景初灌了幾杯熱茶,雖然完全不需要,他覺得今日天氣正好,冷冷那有些過熱的心思。
聽見小丫鬟喊他過去,謝景初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袍,剛看到喬雲空那一刻,他才想起自己今天沒有好好打扮,明明以前去相看的時候,大伯母都要叮囑自己精心裝扮,偏偏今日倒是忘記了。
一進屋,賀春言已經擺好了茶杯,正在往茶杯裡倒滾茶。
“謝師兄,坐吧,今日天太冷了,你先喝口熱茶。”賀春言笑着仰頭看他。
看着她那一張笑容明麗的臉,謝景初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今日我上門……”
“我知道!”
謝景初驚訝,難不成她早都看出來了,往日種種竟是露出馬腳,太明顯不過了。
“我知道師兄今日上門的意思,不過我已經答應喬二郎,訂親之事是我們早有商定,所以謝師兄的心意我心領了,隻能對師兄說句抱歉了……”
謝景初雖然心裡陡然一涼,似有滾石碾壓心頭,但心裡早就想到這個後果,自己以往的确說了許多說教和規矩,旁人都因為這些惱了自己,隻有賀春言還願意理他。
他手裡的熱茶太過燙手,拿起來又放下。
終于提起勇氣直視了賀春言的眼睛,“你無需說抱歉,是我要說才對,明知喬二郎要上門提親,我還橫叉一道,隻是希望你不會因此厭惡我就好了?”
“厭惡你?怎麼會,謝師兄好心來幫我撐場面,想擋住京城的流言蜚語而已,再說謝師兄為着我甯願和王家失了交情,我怎麼會厭惡師兄。”
原來她竟然是這樣想的,真是,真是沒心沒肺的傻姑娘,謝景初有些慶幸,他沒說出什麼胡話,要是真說了出來,她說不定會真的惱了自己,罷了,還是不說了。
“祝你和喬二郎婚事順利,一定相知相惜。”
賀春言還禮,送走謝景初的時候還笑說,相知相惜一點不夠經典,一般人不都說祝你們永結同心,百年好合嗎?
兩家各出了門,何掌印長舒一口氣,他今日沒辜負喬将軍的信任,謝六郎今日上門的時候,他差點以為自己辦不成此事,誰讓謝六郎和喬二郎在京城閨秀間的名聲實在是半斤八兩呢。
周老夫人回到家中也并未多說什麼,她看得出謝景初有些受挫,但又比預想好一些。
“你可有不服氣?”
“沒有,反而還多了絲慶幸。”謝景初平靜地開口,心頭的滾石來回碾壓着,痛極了反而平靜,又勾出一些思索。
周老婦人看他這樣,想謝景初還是要一個人靜靜,推說今日說了許多話,已經乏了。
“祖母早些回房休息。”
謝景初一個人在東院的書房去,秋雨又急又兇,打的院子裡的貓無處可去,他一開門就看到熟悉的那隻又肥又大的灰色狸花貓在桌子上舔毛。
見他進來,還喵了一聲,似是問好。
謝景初坐在椅子上,看着鎮紙下壓的“勇者無懼”四個字。
“如何無懼呢,隻是不說罷了。”
狸花貓好像懂得他的情緒,從桌角騰挪過來,臉朝他的手裡鑽,謝景初揉了一把,不免笑一聲,從抽屜裡拿出那隻大紅色的繡得栩栩如生的香囊。
松開帶子,滿滿當當的平安符倒了。
狸花貓在一旁,白色的爪子摁住一張寫着“順遂無憂”的黃色平安符。
他祝她相知相惜。
她住他順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