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閣老?
時鶴書蹙了蹙眉,剛要問為何,便聽到了壓抑着怒氣的聲音。
“九千歲是否覺得,徐閣老已經老糊塗了。”
景雲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森然怪異的淺笑:“他既然那麼想念自己的子侄,不若就送他下去,與徐義團聚?”
時鶴書幾乎是在瞬間明白了景雲的意思。
“你說,是徐閣老給本督下的毒?”
徐閣老,徐義的好叔叔,也是他在朝中的第二大的靠山。
前世,徐義被抄家時,徐閣老已經死了。但今生,時鶴書提前抄了徐義的家,所以徐閣老坐不住了。
——這很合理。
但……
時鶴書再度看向了景雲。
“你是如何知道的?”
聽到時鶴書的問題,景雲顯然愣了愣,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什麼,近乎慌亂的垂下眼。
幸好時鶴書似乎沒有追問的想法,隻靜靜注視他片刻,便收回了視線。
“徐閣老,你現在還不可以殺。”
微啞的聲音響起,見時鶴書并未再提起自己的漏洞,景雲的心落了回去。
環抱在時鶴書身上的手輕輕落到了腰上,景雲自覺很輕地蹭着時鶴書的脖頸,如汲取養分般汲取着懷中人的氣息。
“是,九千歲。”
馬車很快到了督主府,在身上染血,面色蒼白的時鶴書被景雲抱下馬車後,督主府瞬間亂了起來。
“督主!您沒事吧!”
那些小太監與侍女們混亂卻又有序的擠在時鶴書身邊,直到時鶴書進了卧房,才如大夢初醒般去找府醫。
府醫慌慌張張地提着藥箱趕來,又慌慌張張地給時鶴書把脈。
“這……”
看着倚在榻邊,面色蒼白的時鶴書,府醫蹙起眉。
“今夜是發生了什麼?督主怎麼會失血過多。”
但時鶴書沒有外傷,也沒有内傷,府醫并沒有看出他是因何而失血過多,時鶴書也沒有解釋。最後,府醫隻得開了幾張藥方,百思不得其解的回到府醫所。
在府醫退下後,時鶴書卻沒有如往常那般屏退景雲。
他将景雲喚到了榻邊。
“你過來。”
景雲順從的走過去,并單膝跪在了時鶴書的床邊。
時鶴書的手摸上了他的臉側,骨節分明而冰冷的手仿若白骨,令景雲的身體幾乎是在瞬間因興奮而戰栗起來。
如鬼魅般的人逼近他的面龐,帶着香氣的呼吸令景雲的眼睫不住顫抖着。
好近……
他還沒來得及胡思亂想,思緒便被時鶴書的聲音打斷。
“說來,本督一直有一個問題,不知你是否可以解答。”
回過神來,景雲認真的注視着時鶴書:“九千歲,請說。”
時鶴書輕輕摩挲着景雲的臉,煙灰色的眸子裡無甚情緒,他的聲音很輕:“本督很感激你,但也一直很好奇……”
“你是誰呢?”
如電流進入身體般,景雲幾乎是在瞬間動彈不得。
心髒在胸腔内跳的如同脫兔,景雲的瞳孔不住的顫動着。
“……屬下不明白,九千歲在說什麼。”
時鶴書低笑一聲,他掐住景雲的下巴。
“我說,你,是誰。”
時鶴書的聲音依舊如林籁泉韻,卻聽的景雲脊背發麻。
他注視着時鶴書,隻覺得自己的靈魂将要出竅。
“從初見時我就很好奇……你是如何從一個神棍,變成如今這幅模樣的?”
“本督将你帶出來,你也沒有逃——若是曾經的那位,怕是剛被放出東廠獄,就會想方設法的去逃,去拉幫結派,去為那所謂的神明收羅信徒。”
“且方才在馬車上,你說是徐閣老謀害我。但你明明最初還猜是太後,轉瞬便如此笃定是徐閣老所做……若是真的,那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更何況……”
另一隻手握住了景雲的腕,時鶴書将景雲的手擡起。
“你還真的擁有了神異。”
垂下的睫毛不住顫抖着,景雲在心中唾罵一萬遍不給他原身人設詳情的系統。
“景雲……這也是你的名字嗎?”
聽到時鶴書的問題,景雲如條件反射般點頭,點到一半又瞬間停住。
時鶴書又笑了。
彎彎的眉,彎彎的眼,勾起的唇露出些許虎牙,景雲注視着如山中精怪般笑着的時鶴書,隻覺得自己的心更亂了。
他僵直着身子,等待着最終的判決。
“你也叫景雲啊。”
時鶴書俯下身去,逼近景雲的面龐。
呼吸交織在一起,景雲幾乎能看清時鶴書虹膜中的色彩。
“所以,你是從哪裡來?又是從哪裡知道那些事的呢?”
氣氛并沒有因為過近的距離而暧昧起來,哪怕時鶴書的語氣堪稱從未有過的溫柔,卻還是讓景雲無法抑制的慌亂起來。
“九千歲……”
時鶴書豎起食指,立在唇前。
“不用急着回答。景雲,你可以慢慢想。”
“隻是,不要想騙我。”
殷紅的唇開開合合,時鶴書的聲音很輕:“我能看出來,你是不是在欺騙我。”
“不要妄想欺騙我,不要妄想蒙蔽我,也不要想用你的神異手段讓我忘卻這件事。”
“景雲。”時鶴書松開掐着景雲的手,緩聲道:“你對我很有用,所以我允許你好好想想。”
“想好了,再回答我。”
景雲的睫毛顫抖着。
“是。”
“九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