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時昨一直沒怎麼睡,倒是懷裡的人睡得很香。
直到喜梨進了殿内,輕聲道:“殿下,藥已經熬好了。”
過了一會兒,床帳内才響起趙時昨的聲音,她隻應了一聲:“嗯。”
喜梨正想着問她要不要直接把藥端進來,趙時昨卻已經放開了懷裡的人,直接從床上下來了。
她踩着軟木屐大步朝外面走去,路過喜梨面前時聲音低懶:“走吧。”
喜梨看了一眼床那邊,連忙轉身跟上。
一路出了未央宮,到了外頭,喜桃就端着一個巴掌大的碗迎了上來,彎着腰,低着頭,将手裡的藥碗舉到了趙時昨面前。
趙時昨垂眸看着,伸手端起,一仰頭就喝了。
這藥聞着一股濃郁的腥辣,可她喝下去也并沒有嘗到多少味道,隻在一口氣喝完以後,舌尖才好似殘留了細微的一點苦意。
激起細微,細微到趙時昨吞咽了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她随手将碗扔了出去,面無表情往前走了。
喜桃和喜梨對視了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憂心。
“這藥殿下喝了也有快半年了,好似一點作用也沒有。”喜梨咬牙,“那瘋子看來也不過徒有其名!”
相比起來,趙時昨倒是沒什麼失望不失望的,從她失去味覺至今也有近十個年頭了,時日已久,她也習慣了吃什麼都嘗不出味道來。
也正好,再是難吃的藥她都能面不改色喝下去。
趙時昨徑直回了自己的長安殿,這裡比整個未央宮還大,可一眼掃去卻不見一個宮人。
倒是大門外有禁衛守着。
對于趙時昨這個點從外面回來,門外的禁衛也是見怪不怪的了。
趙時昨直奔寝殿,她的寝殿與謝絕衣那邊全然不同,殿内寬敞,卻沒有床,反倒是有一個很大的浴池,浴池冒着寒氣,走近了就會發現裡面鋪滿了冰磚。
黑色的袍子很快就被随意扔在一邊,軟木屐被黑袍蓋住,趙時昨赤着腳下了池子,于旁人來說刺骨的寒冷,于她來說,卻也隻是讓她動作頓了一瞬,緊接着便又繼續往裡走,直到她站在了池子最深處。
水已然沒到她的下巴,趙時昨舒服的呼了口氣,一閉眼,一低頭,整個人就都沉進了水下,隻剩下烏黑的發絲還在水面漂浮着。
整個身體都被冰冷刺骨的水包裹着,漸漸的,趙時昨感覺手腳都有些麻木了,但也不過幾息,仿若沒灼燒着的熱意開始從五髒六腑升起,密密麻麻,很快就傳遍她的四肢,她的血液好似被燒灼的要沸騰了,她的骨頭,血肉全都要燒壞了。
平靜的水面驟然掀起水浪,趙時昨從水中鑽出,她眼睛裡血紅一片,渾身都在顫栗着。
喘了幾口氣,趙時昨就又将頭埋進了水裡。
一晚上如此來回了十幾次,池中冰磚化去大半,趙時昨的唇瓣已經不見血色,她這才往岸邊走。
她很快便回到了岸邊,俯身去撿扔在地上的黑袍時,手仍在劇烈顫抖着。
身體裡的疼似乎被壓下去了不少,亦或是她已經有些麻木了,但腦袋還在一陣陣的抽痛着,趙時昨臉上不免有些暴躁,那雙眼睛布滿了血絲,以至于看起來就是血紅的一片。
她顫抖着手穿好衣服,披散着一頭濕發,舍棄了木屐,赤着腳開始往外面走。
剛走出寝殿,元川便領着人出現了,一對上她那雙血紅的眼睛就急忙低下了頭,昨晚留下的傷還在隐隐作痛,他一邊在心裡罵着今夜不當值的陳榮,一邊緊繃着神經随時做好挨揍的準備。
可趙時昨隻是從他面前走過,嗓音沙啞:“備馬,出宮。”
元川松了口氣。
……
在趙時昨離開後不久,謝絕衣就被凍醒了。
趙時昨人走了,被子又沒給她扯回來,她身上就蓋着一床毯子,凍得渾身都有些抖。
謝絕衣連忙起身把被子蓋好,蜷縮着身體躺着,閉着眼睛蹙眉想,這麼一折騰,隻希望不要病了就好。
可第二天一早,謝絕衣還是病倒了。
靈雲連忙去請了太醫過來,一診脈,斷定她受了風寒。
謝絕衣渾渾噩噩躺着,隐約能聽見床邊發生的動靜,她感覺整個人都很冷,身上一直在冒冷汗,靈雲送走了太醫就去給她煎藥了,叫來了另一個宮人守着她。
喜鵲兒昨晚就住在未央宮,似乎是把趙時昨那些兔子也都帶了過來,大有日後就在未央宮裡養兔子的意思。
她吃過早飯就發現了謝絕衣那邊的動靜,照顧她的宮人見她一直往那邊看,就去打聽了一下,回來就告訴她:“梅嫔娘娘生病了。”
喜鵲兒一聽,抱着兔子就往那邊跑。
守在謝絕衣寝殿外面的宮人都認的喜鵲兒,直到她是趙時昨的人,也沒人敢攔着她,她就這麼噔噔噔一路跑到了謝絕衣的床榻邊。
謝絕衣閉着眼睛躺着,模糊聽見有人在喊“喜鵲兒”,她恍惚了想,是有喜鵲兒飛來了麼?都說喜鵲兒是來報喜的……
想到一半,她就聽見那宮人着急道:“梅嫔娘娘染了風寒,喜鵲兒,你别靠太近了,免得傳上你。”
原來是哪個喜鵲兒。
謝絕衣恍惚想起來了,那個叫喜鵲兒的孩子。
她掙紮着睜開眼,果不其然就看見喜鵲兒正瞪着一雙杏眼趴在床邊看着她,見她睜開眼的時候眼神一亮,很是驚喜。
下一瞬,喜鵲兒就将兔子往她被子裡塞。
謝絕衣:“……”
“一邊去,别搗亂。”一隻細白卻滿是疤痕的手從喜鵲兒上方伸過去,将那隻已經往謝絕衣被子裡面鑽的兔子給揪了出來。
趙時昨把兔子往喜鵲兒懷裡一塞,拍了拍她頭上的花苞:“出去跟兔子玩吧。”
喜鵲兒擡頭瞅瞅她,又瞅瞅床上躺着的謝絕衣,突然伸手輕輕拍了拍謝絕衣,然後抱着兔子轉身走了。
謝絕衣有些懵,不大明白喜鵲兒這是什麼意思,于是她下意識看向趙時昨:“殿下,喜鵲兒是什麼意思?”
“她讓你好好躺着。”趙時昨掀開她的被子,往她被子裡面鑽。
走了隻兔子,來了個趙時昨,謝絕衣:“……”
無語歸無語,但謝絕衣又覺得趙時昨似乎比兔子好一些。
正好她渾身發冷,趙時昨一靠過來,謝絕衣就主動往她身邊靠了,從她身上汲取着熱意。
趙時昨像昨晚一樣躺在她的身側,側身躺着,一手支着頭,目光落在她比昨天更蒼白了的臉色,微微皺起眉:“不過就是吹了些風,你這也太嬌氣了。”
謝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