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整個慕府燈火通明,膳房炊煙袅袅升起,主院恬靜幽雅,枭枭盛柳下,瓊漿食膳香氣四溢,衆人雜坐幾大圓桌,府内之人歡聚一堂,燭光搖曳,一酬一酢,頻頻轉杯。
慕風尋着幽幽小徑,身着一襲玄色錦袍踏月而至,他穿的幹淨利落,墨發高高豎起,隻是那深不見底的黑眸極為冷淡,清風拂過,吹落了額間碎發絲絲縷縷散落額頭,燭光暖暖,撒在冷俊的面龐,俊美無雙。
慕家家主慕志平見嫡子走來,眉頭揚了幾分,開心道:“風兒來了,快來坐,來,”他走向前去,迎着慕風,笑容滿面,眼底皆是滿意,“來,坐爹身旁,這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與爹坐一起!”
慕風扯唇笑了笑,并未搭茬,隻是跟着慕志平的步伐走向桌前,安安靜靜的坐下。
霎時,整個住院寂靜無聲,氣壓低了幾分。
慕志平瞧着,面色僵了僵,眸底閃過一絲尴尬,扯唇擠笑道:“瞧瞧,風兒就是這冷淡的性子,大家不必拘謹,吃喝玩樂算我老頭子的!”慕志平雙手揚了揚,望着桌前衆人,隻是說着說着,眸子便濕潤起來,似是淚光湧出,他聲音顫顫的,嗓音含糊:“三年了,風兒,風兒終于回來了...”
慕風淡淡坐着,擡手從懷裡掏出一方錦帕,遞與慕志平,微微開口道:“父親。”
聞言,慕志平怔了怔,眼眸剪了剪,稍稍擡眸望向慕風,眸底極為喜悅,他道:“哎!”
接着,又擡手拍了拍慕風肩膀,淚中含笑,眼中笑意更甚,“如此英俊潇灑,不虧是我好兒!”
慕風隻是淡淡扯唇,并未言語。
“娘親,森兒要吃這個!”
“好好,娘親這就給夾。”
慕風聞聲轉頭,望見鄰桌的兄妹們眉頭皺了皺。
隻見鄰桌幾個哥哥弟弟有的盯着飯碗不動,大點的奶娘給夾一口才動動筷子,還沒夾住,掉到地上下人去撿,有的在吃手,揪着身邊之人的袖子。
他眸子微微緊眯,眼底閃出一絲疑窦。
想着,隻見自己的哥哥慕墨擡起胖乎乎的大手,胡亂的拿起筷子,向瓷碗敲去,叮咚聲一響,似乎是開了閥門一般,剩下的男子也紛紛效仿,院内頓時響起叮咚的敲碗聲,極為喧鬧。
慕墨,慕風還識得,他對此人印象極為深刻,少時慕墨曾是整個慕家的天才少年,而他...
慕風舔了舔幹澀的唇,有些不可思議。
“别看他們了,來爹給你夾菜。”慕志平的話從耳邊傳來,慕風回了頭,正見一雙筷子夾着塊肉入了碗中,慕風扯唇一笑“多謝父親。”
慕志平聽着,笑開了花,眸帶歡喜的盯着這個自己滿意的兒子,打趣道:“瞧瞧,你這孩子,和爹生分什麼!”
慕風隻是笑了笑。
一旁的胖婦人見狀,嗤笑一聲,看着互相推搡的父子倆,狠狠的翻了個白眼,幽幽道:“若不是我們家天兒癡傻了,哪裡還輪得到你回來。”
“四妹!”慕志平聞言,頓時從桌上站了起來,面色沉了幾分,他眸色一暗呵斥道。
“怎麼?大哥我說的不對嗎?”胖婦人撇撇嘴,眸子翻了翻,理直氣壯道。
慕志平氣的有些上不來氣,他擡手指着胖婦人,一直提着一口氣,唇微張着,卻說不出話來,站在一旁的嬷嬷見狀,立馬上前去給慕志平順背,又緊接着細語安慰了幾句,慕志平最終實在沒轍,便順着嬷嬷做下去歇了身子。
慕風見此隻是輕哼一聲,劍眉挑了挑,不緊不慢的将身前的茶杯拾起輕酌一口才緩緩擡眸,他唇角勾了幾分,似笑非笑的凝着她,道:“你以為我想回來嗎?”
胖婦人見慕風此樣,刻薄的眸子湧出怒意,她柳眉蹙了蹙,啪的拍了聲桌,指着慕風鼻子倚老賣老道:“你個掃把星,當年将你娘克死竟還不知悔改,現下若不是這一家子男丁都癡傻了,哪裡輪得到你一個煞子來繼承家業!要我說,這整個慕家都是你毀的!如果沒有你,我的兒也不會如此!不想來你趁早滾蛋!”
說着,胖婦人尖酸的眸子竟湧出些許淚來,她低下頭望着自己身旁癡傻呆愣的兒子,哭喊道:“我的兒啊,家門不幸!都是娘害了你,竟投生這煞氣之家.....”
慕風放下手中茶盞,起身淡淡道:“爹,既然家中如此不歡迎兒子,兒子便走吧,兒子也擔心你的安全,也怕克死了某些惜命的....”說着,慕風微微看向胖婦人,斂了神色。
慕志平咳了幾聲,擡手拽住慕風的衣袖,順了幾口氣。
其他人見此,心中毛了幾分,紛紛低頭,就連吵鬧的孩子都安靜了下來。
半晌後,慕志平嗓音沙啞着,有氣無力道:“風兒坐。”他向下拽了幾下慕風的衣袖,示意其坐下,慕風眉頭揚了揚,挑釁的看向胖婦人後不緊不慢的坐了下來。
慕風眸子轉了轉,将内之人打量了個便。
他大伯大伯娘,一直都安安靜靜的伺候着孩子吃着飯。
二伯在外做生意,常年不歸家,二伯娘又是個柔弱的性子,極為膽小,所以他兒時沒少見人欺負了她。
三叔嘛,年輕時曾是個纨绔子弟膝下曾有一兒一女,卻不知何處所來,聽聞至今未娶妻,他雖然人看着是個老實樣,但眸子極為皎潔,離家多年,他也理不清此人會不會有什麼小動作。
至于四姑慕阿曼,慕風眸子眯了眯,此人極為嚣張跋扈,據他聽聞,他娘親剛嫁入慕家時,沒少被四姑欺負。
既然現下慕府男子都已癡傻,那麼他完全可以以此為由滅滅其他人的威風,但他很疑惑,他才走了幾年?慕家就如此模樣了?怪不得叫自己歸家,怪不得太子會說慕家會答應站隊之事,原來如此。
“好好吃了這頓飯,都不許再說了,都安靜些罷,今個好不容易風兒回來。”慕志平微微開口,拾起筷子夾着菜。
話畢,衆人恹恹的道了聲是,就安靜的用膳了。
用過膳後,慕風本想回去娘親的墓前惦念一番,畢竟許久不曾歸家,心裡想的緊,隻是剛走幾步,卻不想被慕志平叫住,便随着一同去了書房,正巧他也有事要說。
慕志平書房内極為雅緻,一桌一椅一書架,桌旁窗前擺着一盆紫色靈香草,散發着縷縷幽香,使人身心愉悅緩解焦慮。
二人一前一後站在房内,慕風率先開口,他道:“父親,叫我來何事?”
慕志平背對着慕風,問:“風兒你可是太子的人?”
慕風眸子垂了垂,他父親本就是朝中清流世家,知曉此事也不足為奇,他淡淡道了句是。
慕志平猛地轉身,他眸色擔心的望着慕風,并向前幾步,拾起慕風的手,擔憂道:“風兒,這三年你可是受了苦?”
“太子待我很好,并未受苦。”慕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