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喬伊說的,墨菲的确在同一天和他們在不同的地方,登上了領獎台,但他們的待遇——肉眼可見的不同。
墨菲把自己的作業遞給艾德琳,問她,“這題你會嗎?”
艾德琳接過來,又用鉛筆寫上解題過程。
明明不久前,她還是需要自己講解基礎物理知識的人,怎麼現在——
墨菲指着作業的封面,“這是AP的物理課程,你不是不會,你隻是不喜歡物理,是這樣嗎?”
“就不能說,我的學習能力很強嗎?”艾德琳開着玩笑,換作她給墨菲講題。
說着說着,墨菲突然問艾德琳,“你知道,我們在同一節物理課上嗎?”
艾德琳是真的沒有留意到這個,“你沒記錯?”
墨菲笑着,“我猜得沒錯,學校裡的艾德琳·陳似乎對一切都不關心。”
“那你也說了是‘似乎’,可我記得,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我沒去上物理課,你怎麼也沒去?”艾德琳記得那天,雖然隔着些距離,但她記得墨菲算是趕走了霍布斯。
“訓練。”說到這裡,墨菲合上了書,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把自己最深的憂慮說給了艾德琳聽,“我可能要放棄職業道路了,不對,我都算不上職業的運動員。”
艾德琳沒有去問為什麼,隻是也合上了自己的作業,看着墨菲的眼睛,安靜地聽他訴說。
“看上去,我的成績很不錯,但是隻有我自己清楚,我壓根就不是天才,我總是需要很多額外的訓練來維持成績。我知道,我一直做的很好,但是——我生病了,我可能不能在繼續從事任何競賽級别的運動了。”墨菲說得平淡,隻是他不應該是這樣平淡的。
那天,在沒有第三個的人的遊泳館,墨菲獨自在泳池裡訓練的時候,艾德琳的耳機裡放着的,是哪一首歌。
是的,在聽到墨菲說他因為生病要離開比他生命還重要的泳池的時候,艾德琳想着的,是那首歌叫什麼。
她拿出手機,不知道為什麼怎麼也按不對解鎖密碼。
墨菲把自己的手機解鎖後遞給她,她找到了音樂播放器,她還是不知道那首歌叫什麼。
他們恰好坐在一扇落地窗前,陽光把樹葉的影子落在兩個人的腳邊,反而是墨菲在安慰艾德琳,“我不記得,我們交情好到你為我這樣失魂落魄。”
“其實,也許一開始就是注定的。”墨菲同艾德琳說起了自己為什麼練習遊泳,“瑪麗安剛剛出生的時候身體很不好,她在保溫箱裡住了很久。當時,我的祖母已經幫她準備好了一塊小墓地。我媽媽後來知道這件事,和我祖母冷戰了足足五年。甚至瑪麗安的名字,也是為了紀念在醫院一直照顧她的那位護士。總之,我的父母從小就刻意的讓我們增加體育鍛煉。本來我和瑪麗安是一起學網球的,我打得不太好,每次都被罰撿球,他們希望通過這樣鍛煉我的體能和承受挫折的能力。後來我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就把撿來的球都倒進網球場旁邊的泳池裡。教練給了我一個遊泳圈,讓我把那些球都撿回來。我覺得我要溺死在泳池裡了,一個教練把我拉起來,後來我就遊泳了。”
墨菲把一切都說的很輕松,就像随着室外的風而輕輕在他們腳邊擺動的樹影。
艾德琳的手機第二次響了,墨菲不讓她在裝作看不到,“他們找不到你會着急的。”
她打開手機,兩條信息,是都不回家讓艾德琳先回去的利普和伊恩。
不知道為什麼,艾德琳開始給墨菲講故事,不是她身上的故事,也不是試圖換個名字來說什麼誰比誰更慘,而是說起了她很喜歡的一本華文科幻小說。
說到優秀的物理學家選擇了自殺時的遺言——“物理學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将來也不會存在。”
墨菲感受到了艾德琳散發出的悲哀,他安慰艾德琳,“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
依舊是沒有人的遊泳館,墨菲把艾德琳帶到泳池邊。
“艾德琳,在泳池裡,物理學是存在的。”于是墨菲跳下泳池,“這是最基本的,浮力與重力——”
昏暗的場館裡,艾德琳看着泳池裡的墨菲,她不去糾正他們看上去“雞同鴨講”的對話,她也不去思考,他們在這裡試圖證明的是什麼,又是為了誰。
她伸手替墨菲撥開被水打濕的頭發,看着墨菲的眼睛,她說,“你知道,你沒有換洗的衣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