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沈懷栀身前的薛琮,聞言下意識蹙緊了眉頭,即便一語不發,也不能掩蓋眉眼間的冷意。
他明顯察覺出沈懷栀話語裡的意味深長,但卻并不想開口去開解她這份自嘲與哀怨,他太清楚眼前這個姑娘是個何等得寸進尺之人了,一旦他有幾分松懈,她便會立刻順杆爬,為他造成更多更大的困擾。
婚事暫且未曾定下,他并不想給自己招惹太多麻煩,即便沈懷栀今天這幅做派當真讓人覺得困擾。
還有——
“沈七,我和你之間的事,不要牽扯他人。”
每當薛琮用“沈七”這個稱呼喚她,就說明他已經很不高興且沒多少耐心了,一個有别于“沈姑娘”的稱呼裡是不必說出口的警告之意。
沈懷栀自然沒什麼多餘心情在薛琮面前回憶她早已逝去多年的少女心思和時光,但并不意味着她還願意像從前那樣收斂退讓。
“他人?”她微微搖頭,一副不贊同的模樣,“對薛世子而言,李姑娘何曾是他人呢?”
“不過,世子大約是不會明白我這份好意的。”沈懷栀眼含憐憫的道。
不得不說,沈懷栀這番貌似意有所指的高深莫測,着實讓薛琮無法理解,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忍着心煩意亂冷聲道,“沈懷栀,不要在這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莫名其妙嗎?”沈懷栀笑了,“好吧,确實有些莫名其妙自作多情了,世子就當我心情不好發瘋吧。”
“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世子自便。”她随意道。
做夠了謎語人之後,沈懷栀施施然起身離開,在經過薛琮身邊時,甚至不忘翩翩有禮的福身,一如京中貴女們該有的規範禮儀,卻再無往日半分親近。
她這番做派,在外人看來似乎當真是幡然悔悟不再沉迷兒女情長,尤其是對待薛琮,再無往日執迷不悟。
這樣的她,論理是該讓有心之人安心的,然而,恰恰相反,有些人更忌憚她了。
“你們信她嗎?”聚集着幾位貴女的屋子裡,有人出聲問道。
這個“她”,自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那位。
“就沈七從前那個瘋勁兒,你們信嗎?”當即有人出言質疑,“要是這麼容易就改弦更張,那還是沈七嗎?”
“看來大家都和我一個想法。”
“不過是從前緊追蠻幹的手段不奏效,現在改用欲擒故縱了,”有人道,“這種手段我們見的還少嗎?”
“若薛世子能被這種膚淺手段打動,那也不是薛世子了。”
“希望我們沈七姑娘算計落空後别太傷心了,到時候我是很不介意為沈姑娘遞手帕擦眼淚的。”
一片哄笑聲中,年輕姑娘們親密相偎,叽叽喳喳的聲音宛如春日莺鳴,快活又熱鬧。
大約是一番笑談多少纾解了幾分昨日馬場上被人羞辱的氣,幾人心氣順了不少,但有些事依舊耿耿于懷。
“諸位,我有個想法,”有人提議道,“既然沈七打算玩兒些不入流的手段,不如我們施以援手,幫沈姑娘驗證一下這欲擒故縱之計的效果如何?如此一來,也算是為她與薛公子分憂解難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很樂意參與。”
“那我湊個數吧。”“那我也來!”
“既然大家已有共識,那咱們就小小的試一下吧。”
達成共識之後,頃刻間,衆人又默契的笑成一團。
***
沈府,榮輝堂。
“栀姐兒竟然在賽馬中赢了明月郡主?”沈老夫人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确定說的是栀姐兒?”
“确實是七姑娘。”李嬷嬷道,“回話的人奴婢仔細問過了,再錯不了半分。”
“栀姐兒,明月郡主……”沈老夫人搖了搖頭,“咱們沈家的姑娘,說是都跟着師父學了騎術,其實不過是半吊子,能騎在馬上走幾圈兒就差不多了,跟明月郡主這個騎術聞名京中的姑娘比賽,不是我瞧不起自家的姑娘,實在是她們确實沒那個本事。”
“尤其是栀姐兒,當初跟着師父學騎術,那是七不情八不願,半點興趣和慧根都無,就這樣一個姑娘,你現在跟我說,她居然赢了明月郡主?我還真得好好琢磨琢磨。”
沈老夫人撥了撥腕上的佛珠,對李嬷嬷道,“來,把傳話的人叫來,我倒要好好聽聽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榮輝堂裡,沈老夫人的神情随着下方回話之人的叙述一變再變,等一切講完,她眉心已然一片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