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起你算是得以新生,日後你便叫阿新吧。”
“是,是,謝娘子。”
阿新嗫嚅着,一雙眼睛先前木然,此刻卻無端落下兩行淚來。
這場風波平息後,老夫人便說有些困乏,讓杜初月不必在陪在這兒,自行回步幽閣休息。
老人默默地離開,讓人摸不準對杜初月今日行為的态度。
元老婦人在大何姑的攙扶下回到屋中,盤坐到木榻上,端坐着,靜靜地望着那柄紅纓長槍。
在她身邊伺候多年的大何姑一時間也沒有開口,半晌那榻上才傳來老人的聲音:“她倒是個不怕事兒的。”
而另一邊,杜初月已經帶着紫檀綠漪離了東院,經過王府花園時,見四下無人,紫檀便問:“娘子方才為何要冒險為那婢女求情?咱們剛進王府就插手東院之事,終歸不妥。”
杜初月不答,綠漪倒替她找補道:“娘子定是見那婢女可憐,再說剛才老夫人也沒有發話,娘子是知咱們老夫人心善所以順着她的意思做,是不是?”
杜初月一笑,心想綠漪到底是東院出來的人,其實她剛才敢挺身求情,還有一層是因為老夫人沒有第一時間贊同大何姑,況且昨日紫檀被郭禾問罪時,她還有所相護。
可這原因終歸是事後找補,杜初月求情不過率性之舉,事後想确實莽撞。
萬幸回到步幽閣時,卻聽院中的婢女們說,老夫人支人來傳話,讓她明早去東院一起用早膳。
杜初月當下便想,原本正琢磨日後要如何躬謹些才能在王府立足,這算不算投石問路,瞎蒙中了。
自那日起,杜初月每日晨時必會定點去東院問安,也常留下來與老夫人一起用早,一來二去兩人熟絡起來。
元老夫人同樣喜好下棋,于是飯後常互擺棋局,東院的下人們見老夫人因此得以排遣,不必時時想起喪子的傷心事,對杜初月的到來自然喜聞樂見。
可随着時間推移,杜初月心頭一直記挂着一人,總想找機會拜見。
這日一早,杜初月先是進了廚房,再帶着紫檀綠漪出了步幽閣,一路南行來到王府中一處名叫琅苑的地方。
雍王府若從正門進入,穿過穿堂正殿便會到雍王平日用于會客起居的北院,北院之後東西各有琅苑汀苑兩個院落,汀苑乃郭側妃所住之地,而琅苑裡住着的正是雍王妃。
現今王府用于白事的裝飾已被悉數換下,府中各處多了幾分生機。
杜初月一路來到了琅苑的門牆之外。
通報之後,琅苑的婢女卻有意相攔。
那婢女面露難色,“王妃近日病情加重,每日清醒的時間不過一兩個時辰,現在王妃還沒醒來,恐怕不能見娘子。”
杜初月一愣,卻不知雍王妃竟已病重緻此。
“等王妃醒來時,煩請女使通報一聲,初月改日再來拜會。”
“是,娘子也不必心急,王妃知道娘子已回雍州,待她精神好些,自當傳喚娘子。”
“多謝。”
她帶着人離開,行至半路忽又回頭望了望那院落,院子裡樹木參差,葉冠如蓋,想是常年陰暗,不見陽光。
沒見到王妃,杜初月轉頭去了東院,東院裡元老夫人正在獨自用膳,見她來了說正好可以一起吃。
杜初月卻沒急着坐下,而是叫紫檀打開她們帶來的食盒,隻見裡頭有幾樣桂花做的糕點還有用九宮木格乘的九樣小菜。
小菜中頭一樣便是道澆汁秋筍,秋筍切絲,放入涼水中侵泡,再用雞湯菌菇熬制成澆汁,鮮香無比,爽嫩可口。
除了這澆汁秋筍,另還有腐皮蝦餃,胭脂蘿蔔之類,這些小菜皆用白瓷小碟裝乘,再輔以蘭桂點綴,瞧着甚為精緻可愛。
紫檀替杜初月争說道:“這都是咱們娘子一大早起來做的。”
元老夫人笑:“是嗎,那我可要嘗嘗她的手藝。”
元老夫人先細細嘗了那澆汁秋筍,将筷子一擺,忽然正襟危坐,紫檀和綠漪見狀,不由替自家娘子緊張起來,害怕這菜不合老夫人胃口。
元老夫人睇着她道:“做這道菜可是有什麼由頭?”
杜初月卻像是完全沒被老夫人吓唬到,徐徐說:“這道菜是初月在太原家中所學,别看它不起眼卻爽口開胃,若老夫人先吃了它,再吃桂花糕點也就不覺得膩了。”
綠漪眨巴眨巴眼道:“老夫人叫奴跟着這位娘子卻是個先知,她怎麼知道老夫人這段時間胃口不濟?”
元老夫人一下就笑了,旁邊的婢女婆子們也是各得開懷,東院從早上起便冷清寂寥的氣氛仿佛一掃而空。
“你倒用心,比老身家中的幾個混小子強,快坐下一起用吧。”
“是。”
杜初月在元老夫人身邊坐下,見她喜歡這些菜不由安心。
她自認廚藝不高,不過知道元老夫人正因痛失愛子傷心又為雍州的前途憂心,胃口定是不加,所以才讨巧地做了這些開胃小菜。
兩人一起用飯,用着用着老夫人忽然道:“聽聞你今早去了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