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剛邁進門檻之内,院門就在她身後合上,緊接着傳來了一道落鎖的咔嚓之聲。
杜初月敲打門,氣惱道:“你騙我!”
元昇在門外轉轉手中的銅鑰匙,“孤可沒說要怎樣跟你講當年的舊事。”
言下之意他并沒有保證談及舊事的方式,所以把杜初月鎖進這荒院,兩人一内一外講述也不算食言。
“孤自然想把當年之事告知于你,但思來想去光聽多沒勁,不如叫你親身體驗孤當年所受之苦。”
杜初月對這人的行為既生氣又無語,忍不住譏諷道:“原來你們的梁子就是你曾被元子佑鎖在這荒院?那一定又涼又黑,你吓得不輕才會時至今日都記得吧!”
“閉嘴!孤當年不過六歲孩童,被元子佑關在這荒院不吃不喝兩日,孤怎能忘記?”他想到什麼,慢條斯理道:“倒是杜娘子忘性太大,當年可是你第一個找到這,孤才得以獲救。”
杜初月一愣,她怎會知道還有這等淵源。
“對了,這裡鬧鬼,怕你也忘記特意提醒你一下!”
“元昇,放我出去!”
杜初月繼續拍門,但門外已經不聞任何回應,元昇顯然已經離開了。
“有人嗎!有沒有人!”
手掌拍得充血都不見有人來,杜初月貼坐到門前,望見院中那口枯井。
鬧鬼。
如今倒是想起來在哪聽過。
這些年她替聖人遊曆四方,見識過的行于人間的魑魅魍魉,人心險惡難道不比這些苟存的魂魄怨氣可懼?
她越過枯井進了院子裡唯一的房屋,裡頭有些倒地門窗的木闆和布幔,挑中幾塊帶方格的木闆,不顧灰層用布幔将之系住,搬至院中,再将木闆抛出院外。
如此便可通過這布幔攀爬至院外,杜初月拉拉布幔,夠緊實。
正要起勢往外爬,院門突然砰地一聲被人從外面劈開,卻是紫檀和綠漪沖了進來。
“娘子!”
兩人看見牆邊渾身灰撲撲的杜初月,表情有些精彩紛呈。
原來經過此前岚廬一事,紫檀和綠漪本就不放心杜初月與世子單獨同行,她們不顧杜初月的命令,一路尾随他們到了荒院附近。
可不知是不是元昇有所察覺,路過茶花林時,他帶着杜初月幾經迂回,她們不知不覺跟丢了人。
後來是綠漪無意間提到,茶花林靠近浣衣房,不知那世子做甚要把娘子帶來這時,兩人才想起附近這鬧鬼的荒院。
她們趕來這一瞧,果真間門前上了鎖,這才破門而入。
紫檀綠漪過來,先檢查杜初月身上有沒有傷,待确認沒有後,兩人又憤憤道:“娘子,找老夫人做主去!不能讓他回回都欺負咱們!”
“先不要聲張。”
杜初月對于元昇的行為還有些莫名其妙,她不過是與元子佑多說了兩句話就惹來如此報複,也不知是不是真如他所說,厭惡元子佑之極,所以她這個他并不認可的未婚新婦也不能與之交談。
又或許是還在記恨江瑟瑟一事,新仇舊恨一起算上,但又要鬧到老夫人那裡,杜初月是不願的。
原想着直接回步幽閣,可卻忘了如今王府巡邏增多,她一個借宿于王府的貴女落得個灰頭土臉本就是件稀奇事,這話沒多久到底是傳到了老夫人耳裡。
而無人之時,荒院裡憑故起了一陣涼風,風重新合上了院門,院中草木簌簌,枯井之中恍惚間蹿出了一隻黑影。
當夜杜初月就被老夫人叫去東院問話,得到她的确認之後,老夫人又叫來元昇,當即将一隻上好的茶杯朝他扔去。
白瓷落地,清脆刺耳。
元昇拍拍胸脯道:“奶奶,好生吓人啊!”
“這就吓人?你将她關進那荒院的時候可曾想過吓人?”
“她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荒唐!你可知她今日原打算攀着破布爬出院子,若是摔着哪裡你待如何?你為了兩個樂姬三番四次為難初月,從今日起你就給老身跪佛堂去!”
老夫人喊完便有些頭暈眼花,杜初月趕忙上前将她扶住,元昇則被大何姑拉走,不讓他繼續在跟前紮眼。
待老夫人緩過氣來,拍拍杜初月的手道:“下次受了委屈記得先和奶奶說,你也回去吧,早點休息。”
杜初月心頭泛酸,有些不是滋味。
她依了意思,退出房内,待從東院出來後,發現元昇還立在那。
杜初月目不斜視,并不理會樹下的男子。
“杜娘子好膽識。”元昇跟了上來,“是怎樣想到用木闆和布幔的呢?”
“當時院子裡隻有那些,虧得世子讓小女物盡其用。”
他攔身在前,“那口枯井呢?杜娘子不怕沖撞魂靈?”
杜初月擡眸,語氣冷淡:“世子這麼怕鬼魂一事,不若立刻去佛堂叩拜,祈求神靈庇佑王府。”
她繞開道,正要前行,腳步霍然頓住,擡頭望天,瞳孔不自覺放大。
黑沉沉的被王府院牆圈中的天際邊突然響起了女子恸哭的聲音,那哭聲悲切又綿長,被風聲攪動着,在一圈圈向外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