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切和從前一樣,院子裡面的紫藤蘿花依舊盛開,隻是兩人的心境不複從前,這時候的夜晚總是下着雨的,半空中落下來的,雨絲一滴接着一滴灑落在兩人的身上,同時也将兩人推向了同一個深淵,他們不知道那個怎樣說出自己現在的感覺,更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對方,隻是低着頭一句話也不願意說出來。
往常回到這裡,霁楓都會有事沒事的去逗下蕭卿月,就算他表面上不是很在意,甚至露出些許厭煩的神色,事實上卻是高興的,就像是在生活中突然出現了一抹亮色,而這時的霁楓則是坐在樓梯上,一句話也不說,屋子裡的燈沒有打開,整個屋子都顯得陰森森的,蕭卿月坐在院子裡面也是一言不發,他靜靜看着在風中晃動着的紫藤蘿,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過去,或許或許他們兩個人的相見,或許他們兩個人之間互生的那點愛意,都是自己父親從中作梗的結果。
蕭卿月低下頭,不禁想起了蕭韶臨和他說起的話,他伸手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額角,額角處傳來的冰涼令他慶幸同樣也讓他無奈,他不知道那應該怎樣面對霁楓。
從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做些什麼的,印象裡他的父親隻是普通的貨車司機,母親也不過是研究天文的研究員,僅此而已,現在想起來,或許那些記憶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假的,可令他覺得疑惑的是,為什麼記憶裡面那一次被父親帶回來的盆栽機會那麼深刻,以至于到現在都無法忘記,以及為什麼他會出現在自己的魂魄裡面。
蕭韶臨說,或許從一開始,蕭逢便将自己的一部分魂魄從身體之中剝離出來并且保留了意識,植入了自己的身體裡面,因為容遠欣的存在,所以才讓本來的魂魄深處安安靜靜待着的一片魂魄慢慢地醒來,甚至是吞掉自己原有的魂魄。按理來說,魂魄和魂魄之間存在的競争,那都是同等的,可為什麼那魂魄會直接吞噬掉自己的魂魄,并且一點一點的把自己的魂魄抹去。
如果自己是這樣,蕭漫易會不會也是這樣……
想到這,蕭卿月拒絕的心裡難受。他的妹妹,他曾經說要保護的妹妹,明明他已經開始慢慢想起自己了,明明他的記憶在慢慢恢複了,而且他已經到了一處,可,可現在到了一處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自己也變得有些迷茫,最開始他到一處來隻是想要給自己的妹妹一個可以好好治療的條件可到現在為止,自己終于到了一處,終于有了更多可以陪她的時間,也有了更多的錢,可以給她提供更好的條件,讓她治病,可是可是她呢,終究還是……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絕望過,曾經總覺得在這天底下就沒有自己不能夠做成的事,現在看來那不過是笑話,不過是自己一直在那裡自欺欺人,僅此而已,在這天底下,又有誰會像他一樣無能到了極緻。
蕭卿月隻覺得可笑,隻覺得自己才是這天底下最大的笑柄,記不清父母,保護不了妹妹,對于心愛的人也隻能……
或許霁楓會因為自己是他仇人的孩子,而仇恨自己這些蕭卿月能夠理解,畢竟他的噩夢一直都在折磨他,蕭卿月并不是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麼,自從他們住在一起之後,每天都能夠清晰的聽見從霁楓房間裡面傳出來的慘叫,那些事情換作是誰都不可能輕易放下,無論是任何人都不可能一笑了之。
雨開始漸漸大了起來,一點一點的砸落在院子裡面,院子裡的一切被這雨洗滌了個幹淨,就連坐在屋檐下的蕭卿月也被這一場雨洗滌着,他的身上被雨水浸潤了一半,他卻不願意躲開,如果說這一場雨能夠将他整個人清洗幹淨,那該多好,如果說他真的可以像過去的記憶裡一樣,自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人,那該有多好。
蕭卿月伸出手想去接觸半空中落下來的雨,卻被從身後走過來的人一把拉住,把他整個人拖回了屋子裡面。
“漫易不在你就這樣,你是覺得到了一處就可以随便請假了嗎?”
霁楓的話語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調侃居多,可在蕭卿月的耳朵裡面卻并不是這樣,與其說是調侃,還不如說這就是對他的責備。準确來說,現在霁楓對他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更像是責備。
“我……不是……”
看着眼前乖如鹌鹑的人,霁楓輕輕地摟住他的肩膀,想要開口,卻不知道怎麼說,可最終還是把那些卡在喉嚨裡的話全都說出來了。
“小月,我知道,我知道你,我知道你介意你的父母對我做的事情,可是他們是他們,你是你。”
“父母債,子女償。”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我為什麼要因為他們憎惡你,甚至是想要殺掉你,我之前我之前确實是确實是……我在看見你的一瞬間,我在看見你的一瞬間,我……那個時候你才多大點,那個時候你又能做什麼?你就算什麼都知道,你又能做什麼?你不過也是被他們欺騙,被他們蒙在鼓裡的一員罷了,我為什麼要把對他們的仇恨強加到你身上?你那個時候能做得了什麼?你那個時候不過也隻是一個孩子,你眼裡我……”
剛說到這霁楓哽咽了一下,便不再開口,隻是将懷裡的人摟得更緊了一些,蕭卿月也沒有說話,他不知道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麼,準确來說他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這樣的事情,霁楓可以輕易放下,但是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