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骛端着托盤,食堂吃飯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他繞了一圈才找到一個人少的空位。
拿起湯勺正要喝口熱湯,一盤葷素搭配,有水果和湯的餐盤落到他對面。
一個男生坐下了。
男生五官漂亮端莊,尤其是那雙眼睛,雙眼皮的弧線流暢自然,漆黑的瞳仁清澈明亮,長長的眼睫毛有一種很無辜的柔軟。
他叫謝清源。
與人人不正眼看的江骛不同,謝清源是學校最受歡迎的人。
全國最高分的狀元,家世顯赫,長相漂亮,在學校論壇的校草投票裡,謝清源甩了第二名上千票,女生喜歡謝清源,男生也喜歡謝清源。
這樣的大衆男神謝清源,一次在選修課坐到江骛旁邊。
“同學,旁邊沒人吧?”他禮貌問江骛。
江骛的左右兩個座位總是空的。
不隻是他面貌醜陋,再醜陋的人,都不至于讓人避如蛇蠍,還有個原因是他得罪了學校那群太子少爺黨,昨天軋水坑濺他的人便是其中之一。
江骛搖頭,“沒有。”
謝清源在他旁邊坐下了,随後江骛徹底被記恨了。
謝清源光風霁月,偏偏對醜人江骛親近,學校裡明戀暗戀謝清源的人,都更厭煩江骛。
前段時間有人偷拍江骛和謝清源上課的背影,發到學校論壇——“極與極!”
江骛是極緻的醜,謝清源是極緻的美。
那棟匿名樓創了記錄,仿佛一場盛大的狂歡,一夜嘲諷了江骛上萬樓,至今還是論壇熱帖,永遠飄在首頁。
謝清源盯着江骛額頭的紗布,很是好奇,“額頭受傷了?”
江骛喝了湯,暖暖的,胃很舒服,他眼睛滿足彎起,像兩彎月牙,“不小心磕到了,不礙事。”
謝清源點頭,拿起勺舀了米飯,細嚼慢咽着,江骛也全身心進餐,最後剩下炸蛋,已經吸滿了湯汁,他滿口咬下,還沒咬斷,突聽謝清源說:“昨晚你家附近,一輛助農火車脫軌了。”
江骛咬下一大塊雞蛋,嘴裡瞬間爆了滿滿湯汁,他嚼着咽進肚,擡頭眨眨眼,“是有這麼件事,怎麼?”
謝清源在喝湯,他就連喝湯都很漂亮,大半食堂的人都在偷看他,他放下湯勺,探身靠近江骛,壓低音量說:“報道說是司機拉手刹停了火車,你信不信?”
江骛又咬了一口炸蛋,口齒模糊,“不然還能是誰?”
謝清源淺淺勾唇,坐回位置不置可否,換了個話題,“下周六你兼職嗎?我生日。”
這次江骛迅速咽下食物,他知道下周六是謝清源的生日,他有一戶學生的家教課,已經提前請假了。
他搖頭,“沒有。”
謝清源說:“家裡給我辦了個生日會,你六點到就行。哦,說到生日,今天還發生了一件非常反常的事。”他擺弄着水果叉,“我曾祖父深居簡出幾十年,早上竟然出門了,要去邀請一位貴客參加我的生日宴。”
謝清源的曾祖父謝沛堂今年99歲高齡,仙江市權貴普遍是他門生,位望通顯還親自上門邀請的客人——
江骛猜測,“你祖父久别重逢的故交?”
謝清源叉起一塊西瓜說:“或許吧,姓陸,我從未見過,應該是年紀相當大的祖父輩了。”他莞爾,“比我曾祖父還高齡也不一定。”
同一時間,光影昏暗的書房内,陸嵊拿過眼鏡展開。
這是一件純金長柄折疊眼鏡,光滑細膩的手柄上盤旋着兩條栩栩如生的浮雕龍,左龍眼睛處鑲嵌帝王綠翡翠,右龍則為鴿血紅寶石,鏡框上則交織着紅、黃鑽點綴的日月。
男人将眼鏡懸于翻開的資料兩厘米。
照片處貼着紅底入學照,鏡片之下,年輕的男生皮膚黝黑,瞳仁是極淺的棕色。
隔着明式的降香黃檀書桌,站有一名六十出頭的老者。
老者頭發銀白,妥帖的三件套西裝,左手托着托盤,上有一盞青花纏枝蓮紋壓手杯,高揚的肉桂茶香盤旋着飄向高空,以及一份燙金邀請函。
老者向陸嵊報告,“老爺,謝沛堂送來了邀請函,邀請您下周參加謝氏十二代長孫的生日宴,現在外等候答複。”
陸嵊向下移動眼鏡到姓名欄——
江骛。
性别,男。
年齡,18。
籍貫,仙江市。
目前就讀于仙江大學數學系。
冰涼的手柄擦過指腹那粒紅痣,又挪回證件照,與昨日雨巷能看見他的男生,不是同一張臉。
老者繼續說:“謝氏十二代長孫名謝清源,19歲,是仙江大學管理系學生。”
陸嵊微擡左手,托盤裡的壓手杯瞬間隔空移動到他掌中,杯中湯色橙黃明亮,他嘗了一口,味甘醇厚,生津滋味。
下一秒,托盤的那份邀請函消失了。
“是,屬下明白。”老者收起托盤,躬身退出了書房。
老者穿過漫長的回廊,回到了前廳。
前廳,謝沛堂始終沒敢坐下,他雙眼深陷,流露着焦灼與期待,雙手緊緊拄着手杖,瞧見老者,他快速整理了一下儀表,腳下加快走到老者面前,恭敬詢問道:“公良先生,陸先生怎麼說?”
公良也彬彬有禮微笑,“邀請函,主人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