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來時一樣,離校路上也是豪車川流不息,隻有江骛走路,他順着來路往回走,穿過一道屏障,就離開了雲階月地,走進黑咕隆咚的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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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影小城路21号是荒廢的區域,沒有車經過,江骛也沒打算叫車,這一路沒有監控,他跑着回家。
他存款不多了,也不像以前能抽出空兼職,他得想個另外賺錢的辦法了。
江骛一路思考着賺錢,不快不慢跑着,回到他新住處,已經快半夜了。
整棟大樓一片漆黑,江骛剛進樓道,黑暗裡突然響起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
“江骛你他媽跑哪去兒?”
感應燈應聲亮起。
江骛看着五官都氣扭曲的葛北,還沒開口,葛北突然張開雙手沖上來想要抱他,江骛靈活避開,剛要開口,就在看見葛北包着眼淚樣子時停住了。
他詫異不已,“你怎麼了?”
葛北擡手用力擦了一下眼睛,盯着江骛又是氣又是慶幸,“還怎麼了!你家炸了!”
江骛上樓開門,才知道是物理意義上的真炸了。
他按了燈沒亮,葛北還在後面說:“電線全燒了,你——”
就見江骛沖進客廳翻箱倒櫃,他愣住,半天才憋住一句話,“你找東西啊?那麼大火,早燒沒了。”
江骛置若罔聞,屋子裡還沒清理,借着對樓的光亮,他蹲在廢墟裡翻找,不一會兒就找到了鐵盒子,他迅速打開,卻沒看見他想找的東西。
玉镯不見了!
江骛心髒猛然下墜,他丢開鐵盒繼續翻找,滿屋掀起了灰,葛北迅速後退到門口,捂着鼻子說:“别找了,肯定燒沒了。”
江骛翻了會兒,想到什麼又撿起鐵盒子,他掏出手機開燈照亮,仔細檢查着鐵盒,外部被燒得黝黑,内部卻不那麼嚴重,尤其底部幾乎沒有受損。
存折和玉镯都沒被燒!是被拿走了。
得出判斷,江骛迅速冷靜,他蹭掉手上的灰塵,顧不上打擾,撥通了房東的電話。
房東也沒睡,秒接,“我的天,你總算聯系我了!”
江骛馬上問:“我房間沒燒到的東西,是您拿走放着了嗎?”
“沒啊,你房間都燒光了!哪還剩東西。”房東連連歎氣,“我一直聯系不上你,也不方便亂碰你房間,就放着沒清理。”
“明早幾點有空?我們見個面,你把你損失的東西列個清單,我拿去找保險公司理賠,你放心,三倍賠償,不讓你吃虧。就是房子現在的情況你看到了,我要重新裝修,你得重新找房搬走了……”
江骛安靜了。
挂了電話,他站在昏暗的狼藉裡,久久不動。
江骛的手機質量沒那麼好,他和房東的對話都落進了葛北耳朵,葛北耳尖忽然有些燙,他咳嗽一聲,“我沒别的意思,我家在學校附近有棟樓,到學校步行就兩分鐘,很方便的,你要是願意,我借一套……”
他戛然住口。
江骛轉身,若有若無的光亮從窗外照進來,他的臉一半隐在黑暗裡,一半稍稍能看清,他的聲音很平靜,“謝謝,不用了,你走吧,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葛北嘴巴張了張,擡腳想要過去,“這是人道主義援助,不包括在我追你……”
“我不喜歡你。”江骛打斷他,眼神很冷,“我也不是同性戀,請你離開。”
葛北僵住了,他深吸口氣,故作輕松點頭,轉頭走得飛快,“我明天來!”
葛北離開後,江骛身上的力氣突然就被全抽走了,他蹲下抱着雙膝,頭深深埋進了膝蓋。
不見了,又回到了那一天。
細長的柳條抽在少年細白的大腿上,啪、啪……
皮肉破開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裡。
片刻才停歇。
江賽鳳咬着牙說:“問你最後一遍,是不是你偷了玉镯?”
少年跪得筆直,他疼得聲音都在抖,“沒有。”
他第一次撒謊了。
那隻玉镯被他偷走藏起來了,新學校要擇校費才能讀,很大一筆錢,奶奶再賣幾年廢品都湊不齊。
他偷偷看見了,奶奶哭了一夜,第二天就把一直收着的玉镯拿出來,要去當了。
那是奶奶生病交不起住院費,都沒有當掉的玉镯,也是——
他媽媽唯一留下的東西。
在奶奶離開的間歇,他偷走了。
一直藏到現在,卻被他弄丢了。
江骛指尖深深掐進膝蓋。
不知過去多久,他腦海閃過什麼,他猛地回神摸出手機,撥通了一串号碼。
“公良爺爺,我想見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