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鄉，尚學堂，淩晨一點多。

于洲坐在院門緊閉的台階上，失落地歎了口氣：“還是沒回來啊，到底去哪兒了啊……陸行之你這家夥，不會是去幹什麼壞事兒了吧……”

于洲已經不記得這是他第幾次來這裡蹲守了，隻是快一個月了，他連陸行之的影兒都沒見到過。打電話對方也不接，微信也不回，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

他也問過陸善學關于陸行之的去向和行蹤，但得到的答案卻是模棱兩可的“啊，行之啊，他可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每次往更詳細的地方追問的時候，陸善學就會顧左右而言他，這種反應，讓于洲更為迷惑不解，久而久之，甚至生出無限擔憂來。

于洲很害怕，害怕陸行之再一次陷入那段頹廢的日子無法自拔，因為偶然間，他聽說了趙瓊芳父親的那件事情。

當舊事重提，不願回憶的過往從别人口中以那樣的說出來，三年過後的陸行之是否能夠承受得住呢？他會再次把自己關起來，縮進一個堅硬的殼裡面，把自己完全封閉起來嗎？雖然最後陸行之還是會經過自我消化重新出來，但其過程卻是不可想象的艱難。

這種時候，朋友就應該在他身邊啊！于洲總是想着這些事情，越想就越是忍不住擔心和不安。

在錯過了第一次安慰擁抱陸行之的機會後，他總是告誡自己，不能再讓陸行之獨自一人去承受那些痛苦，也許自己無法給與太大的作用，但如果有人陪着他，至少可以分擔一些。

但現在陸行之不知所蹤，于洲根本就沒有那種機會。

思緒混亂下，一聲蒼老卻精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來：“啊，于洲啊，又來找行之？”

雙手抱着頭陷入一陣恍惚的于洲聞聲擡頭，看着神色波瀾不驚一點也沒有擔憂神色的陸善學，他和平時一樣悠閑地提着一個老舊的茶杯，目光矍铄地微笑着看着驚慌失措的于洲。

一個快八十歲的老頭晚上玩得這麼晚才回家，于洲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他實在搞不懂這些老頭兒每天到底哪裡來的精力，就像是不會累一樣。

“每天都來，你都不工作的嗎？”陸善學悠哉悠哉地朝着坐在院門前台階上的于洲走了過去，和平時一樣，開口自然而然地說着一些關心後輩的話，這種模樣，反而讓帶着目的而來的于洲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知道得不到答案，但還是懷揣着渺茫的希望。

于洲“恍”地一下從台階上站了起來，像往常一樣問道：“陸爺爺……還是沒有行之的消息嗎？”

“行之啊……”陸善學一貫的回答剛開了個頭，于洲就已經知道了答案，反正又是“去了很遠的地方”這樣敷衍的回答，所以不等陸善學說完，他就沉重地歎了口氣：“算了……我知道了……打擾了，我先——”

“于洲啊——”陸善學突然打斷道，意味深長地盯了一眼于洲。在這聲和平時不一樣的語氣下，于洲剛剛擡起的腳緩慢放了下去，因為他隐約覺得，這次的答案或許不一樣。

于洲愣在原地，半響沒有接話，就像是等待着什麼宣判，滿懷期待地望着慈祥的陸善學：“……”

陸善學淺笑了一下，臉上的皺紋随之變得更加深了：“你今天應該上上網的！年輕人，怎麼能不關心一下時事動态呢，雖然我們這些老頭子都快與時代脫節了，但該知道還是都知道喲……所以現在，回家去吧！”

于洲聽着這些意義不明的話，不解地看着陸善學，從那張從容的臉上，恍惚看到了陸行之的影子——不，應該說，陸行之這個人的底色中，一直都有陸善學的影子。

從小跟着陸善學長大的陸行之，他的處事态度和性格養成都離不開陸善學的教導和生活在一起這麼多年的潛移默化。

上個世紀的私塾先生，慣會用平淡的語氣說出一些意義深刻的教導，春風化雨一般，卻具有醍醐灌頂之作用。

所以于洲很快明白了此刻陸善學是在提示自己，他也很快就明白了陸善學的話中之意。

“我……”于洲突然欣喜地笑了起來，“知道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尚學堂，飛奔而去。

陸善學轉頭看着那道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欣慰地笑了起來。

于洲啊……看到那些後，你就明白了你一直尋找的人現在處于怎樣一種的處境，經受着怎樣的事态了。作為朋友的你，會為他做出什麼樣的支持呢？又會帶去什麼樣的幫助呢？僅僅是安慰，好像不行。

因為，行之他啊……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着自己的朋友。

回憶起那天睡了午覺起來看到的空房間和留的紙條，陸善學對這一點有了更深的理解。

陸行之在留言中明确提到，他不想要讓于洲知道自己的去處，雖然沒有任何解釋，但陸善學清楚地明白，那是陸行之不想讓于洲擔心的意思。

但是，他卻忘了一點：一旦節目播出，一切都瞞不住，于洲早晚會知道。

陸善學在心中輕聲說道：于洲，你也是時候離開雲霧鄉了。

像他所期望的那樣，去到陸行之的身邊，成為他不可多得的一道力量。

行之啊……這一次，不要再一個人獨自承受那些了。

陸善學這樣想着，緩慢提步邁上台階，推開院門，哼着一首小調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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