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回複，蘇宸更加混亂迷惑起來：“那你現在來找我做什麼？剛才那些話有事為什麼？你他媽到底要讓我怎麼做？”

陸行之喉結上下一滾，然後依舊語氣平淡：“你也得為你犯下的錯誤負責才行啊……”

“……”蘇宸越發困惑起來，搖着頭迷茫起來：“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不明白……我聽不懂……”

看着蘇宸混亂不安的樣子，陸行之覺得不能再刺激對方了，他決定開誠布公一些：“我知道你一定是身不由己才會幫趙建良做那些事情……我從舒顔那裡知道了一些，所以你——”陸行之斬釘截鐵道，“是為了保護舒顔才那樣做的吧？”

此話一出，蘇宸瞳孔驟然擴張，忽然覺得全身力氣都從這具軀體抽離了，他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往後趔趄兩步重重癱坐在了沙發上。

良久之後，蘇宸像是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所以……你都知道了嗎？你一定覺得我很蠢笨癡傻吧……就因為那樣的事情，抛棄了我們的友誼，讓自己淪落成無恥之徒的走狗……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啊……你告訴我，我有什麼辦法啊……我也隻是想守護她啊……”

聽着蘇宸這些剖白，陸行之知道，自己猜對了。

“可是你知道嗎，舒顔為什麼會輕信别人去那裡呢？”

陸行之依舊情緒穩定，看向對面一臉失魂落魄的蘇宸，決定将從舒顔那裡得知的真相一五一十說出來。

蘇宸目光空洞地望着陸行之，聽見對方道：“因為那個時候，舒顔偶然得知公司決定換掉你，為了能夠讓你順利出道，為了替你守住你的夢想，她才會去找資本方……然後就發生了視頻裡面的事情，而那些視頻落入了趙建良的手中……趙建良用那些視頻威脅你讓你出賣我，你為了保護舒顔不得不做出三年前的事情……我知道你當時是被逼無奈，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你或許真的沒辦法……所以那件事情我不會再怪你……你一直以為舒顔喜歡的是我，甚至以為她跟你在一起隻是退而求其次，但你錯了啊……她喜歡的一直都是你……”

“……”話音落下之際，蘇宸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腦子像是被一擊重錘猛烈撞擊，那些關于自己過去所作出的事情像是化作無數利箭朝着他的身體射來，心髒驟然緊縮，疼痛瞬間貫穿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

蘇宸捂住心口，那股鑽心的疼痛卻無法得到一絲一毫的安慰，他嘴唇顫抖着說不出一個字來。那些曾經他以為的保護好像突然化作了一個惡魔，懸浮在自己的眼前，對着自己進行毫不留情的諷刺和嘲笑。

那個惡魔仿佛在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趾高氣揚地朝着他罵道：你真是個蠢貨！

是啊，我就是個蠢貨。蘇宸苦澀在心裡自嘲着。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愚蠢至極，竟然會以保護的名義做出那些無法得到原諒的事情，而且一直在用這樣的借口将那些事情合理化，就這樣不斷說服自己，讓自己徹底變成一個糟糕透頂的爛人。

“所以……”良久之後，陸行之看着臉色蒼白的蘇宸再次開口，“你願意幫我嗎？”

在知曉真相後露出這樣悔恨神情的蘇宸，讓陸行之覺得他這些年似乎也活在無法脫身的煎熬之中，也許他也在尋求一個逃離的出口——一個能夠遠離趙建良設下的圈套的出口。

“幫你嗎？”蘇宸擡起頭，用發紅的眼睛盯着陸行之，“要怎麼幫你呢？你明明知道我是因為什麼才這樣無能為力的……隻要舒顔的那些視頻還在他的手裡，我就根本什麼都做不了！你知道嗎？一開始我很害怕因為你的再次出現會打破現有的平靜，那些定時炸彈随時都可能被趙建良拿出來威脅舒顔，我做不到放任不管，我真的做不到……對我而言，她是比我更重要的存在啊……”

“你錯了啊！”陸行之搖頭道，“你已經本末倒置了，你換一個思路想一下，如果在趙建良完蛋之前沒有爆出舒顔那些視頻，那麼這個定時炸彈是不是就永遠也不會爆炸了？你應該防止的不是那些視頻爆出來，而是趙建良這個人的存在。隻要他完蛋了，那麼包括舒顔在内的許多人都能夠得到解放，這個道理你應該要知道啊。”

蘇宸咽了口唾沫，試探道：“如果像你說的那樣的确是最好的結果，可是如果在此之前趙建良就曝光那些，那麼舒顔就完了……”蘇宸說到這裡，神色鬥轉，一臉驚恐，“不……不可以……不能發生那樣的事情……陸行之……我求求你，不要去冒險！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可以嗎？”

蘇宸突然站了起來，走到陸行之跟前，撲通一下蹲在他的腳邊，用力拽住陸行之的衣服下擺，近乎哀求道：“如果你不想毀了舒顔的話……就聽我的……不要去惹怒趙建良了……那不是我們能夠得罪的人啊……”

蘇宸的精神近乎潰散，話語變得淩亂起來：“我隻是想保護她而已，隻要我聽趙建良的話，他就不會動她，就算她恨我當年沒有幫你，就算她因為那件事情跟我分手，就算就算……她現在恨透了我，但我還是一如既往愛着她啊……為了保護她，我也什麼都可以做你知道嗎？如果你要做的事情有可能讓她受到傷害，那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看着已經有些失去理智的蘇宸，陸行之歎了口氣，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大聲道：“你現在到底在說些什麼？你清醒一點！”

蘇宸空洞的眼神在陸行之這一吼下恢複了一些光彩，但整個人依舊看上去毫無鬥志，甚至無比的萎靡。

陸行之吼完後，二人之間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蘇宸臉色蒼白地望着陸行之堅定的雙眸，那句遲到三年也是他一直想要對曾經的好友說的話在這個不恰當的時機從他顫抖的唇角流了出來：“對不起……行之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全都錯了……對不起啊……”

那些強忍住的淚水決堤一般從蘇宸的眼眶中漫溢而出，他整個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一樣往下滑去，最後他跪伏在陸行之的腳邊，難以抑制地痛哭了起來。

蘇宸好像終于醒悟過來了一樣，垂着頭夾着哭腔說着：“你告訴我？我能怎麼辦？行之啊……你救救我們吧……我也想像你一樣退圈，可是趙建良不允許啊，這些年來，我為他做了多少混賬事，你根本就無法想象，如果真的能夠打垮他，就算是讓我去坐牢我也在所不辭……”

三年裡，蘇宸在趙建良那裡的用途隻有一個——那就是“中介”。如果趙建良完蛋，那他也不可能置身之外，但如果能夠保證舒顔的安全，他願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陸行之任由蘇宸抱着自己的膝蓋，伸出的手懸在了蘇宸的頭頂遲遲沒有放下。他并不是一個容易顯露感情的人，此刻的臉上也并沒有什麼太過明顯的表情，隻有一如既往的漠然和平淡。

在蘇宸悔恨不已的哭聲中，陸行之那隻想要安慰的手終是沒有落下，他緩慢收回手，隻是簡短地說了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