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我才不道歉!”朱三湖橫着眼睛:“媽,媽,救命啊,快來救我啊!”
谷小杏一聽兒子求救,伸手就去拉扯,要把自家兒子拽過來。
“放手!快放開我兒子!他要是掉根汗毛我要你好看!”
曆大姐也生氣了,本來不大點事兒,這娘倆胡鬧這半天了,她擡手攔住:“谷小杏!别胡攪蠻纏!孩子不懂事,大人就要教!光知道護短,孩子能知道是非對錯嗎?”
“咱們四合院去年還是街道辦評定的‘文明大院’,你可不要做拖後腿的落後分子!”
“就是,小樹不修不直溜,這孩子,就得從小好好教!”
“朱家這老三也太皮了,天天招貓逗狗的,胡同裡般大般的孩子都被他欺負遍了,谷小杏老是護着,好麼,這回闖了大禍了,把人家姑娘面試的裙子剪了,這麼貴重的衣服,她還想光靠耍賴就能混過去?做夢!”
“就是,曆大姐這人可較真,谷小杏這回撒潑可沒用了,我看朱家這回要倒黴。”
院子裡看朱三湖不順眼的人挺多,大家夥見曆大姐嚴肅對待,都樂不得看好戲。
谷小杏低着頭不敢硬頂,她也不傻,今天這事兒她嘴上不承認,心裡卻明白就是自家兒子手賤闖禍。而且,曆大姐這人性子吃軟不吃硬,要是跟她硬鋼上,那全院沒人會跟自己站一邊,要是她報到街道辦,恐怕自家全家都得挨批評。
心下盤算明白,谷小杏臉上扯出一個笑來,讨好地看着苗唯華:“好姑娘,你别生氣,嬸兒給你把衣服補上行不行?還有那個橡皮筋,我幫你扯一段新的換上!”
“你就别跟我家三兒計較了,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呢!”
“呦~~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呢!”
拖腔拉調地學了一遍這句話,一個剪着齊耳短發的老太太拿着手指往臉上一抹:“谷小杏,你羞不羞啊,他是孩子你也是孩子?就你那粗針大線連鞋底子都納不平的手藝,還給人家姑娘補裙子呢?連句賠不是的話也不說,就想這麼黑不提白不提地過去?你想的可真美!”
“就是,别欺負人了,破壞人家面試,糊弄事兒可不行!”
曆大姐一揮手,攔住七嘴八舌的講究:“行了,既然你們母子承認是朱三湖幹的,那就道歉、賠償,唯華,你這裙子多少錢?”
“連工帶料二十八塊五,”苗唯華垂着頭,滿臉沮喪。
她根本不想要錢,隻想要衣服。這衣服料子特别難得,是托同學家裡的關系從上海那邊帶回來的,現在就是結婚的新娘子,想弄這麼一套正紅色裙子都難于登天,她這條真的是機緣巧合買到的。在裁縫那邊做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打聽,知道她堅決不肯賣,還有人想花錢借過去結婚用呢。
她對這件衣服特别愛惜,紅色也吉利,本來心裡想着是個面試的好兆頭,結果卻在前一天被人剪壞了,她心裡特别不得勁。
“那好,賠償二十八塊五,趕緊給人家錢,讓她去找裁縫看看還能不能修補!”曆大姐點點頭,示意谷小杏掏錢。
“二十八塊五!你們怎麼不去搶?”
谷小杏的嗓門簡直能嚎破天,姚躍隔着三四步都覺得耳朵嗡嗡響!
真是有點羨慕啊,這麼好的肺活量,姚躍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她上輩子喊個人都放不開嗓門,這要是換了谷小杏,站在宿舍樓下,喊五樓六樓的人都用不着喇叭!
“曆大姐!這錢未免也太多了吧?我兒子隻抽了橡皮筋,在裙子上剪開了一道口子,這裙子可還好好的啊,哪裡用得着全賠?”
“苗家丫頭,你們家還都是讀書人呢,不是清高着呢,幹啥還要占我們老百姓便宜,獅子大開口,掉錢眼裡去了吧?”
谷小杏一聽錢急了,也顧不得自己剛才想好的對策,再度露出本性。
要知道雖然朱家一向自诩條件好,雙職工,如今大兒子也上班掙錢了,可真要扒拉扒拉,也沒那麼寬裕,家裡掙得不算少,可吃飯的人口也多啊!
三個小子的胃口跟無底洞似的,跟他們爹一樣,能吃!
朱家人天生的嘴壯,每頓飯家裡頭光吃窩窩頭都要吃一鍋!每個月家裡的糧食定額根本不夠吃,都得添錢買,光花在肚皮上的錢就占了一大半。
現在大兒子二兒子都大了,眼看就要結婚生子,這彩禮錢怎麼都得提前預備好了。
當初生兒子的時候歡喜是真歡喜,就是現在,谷小杏在大院裡腰杆挺得直直的,為啥,不就是因為自己生了三個兒子!
可發愁的時候也是真發愁,總不能讓兒子打光棍,跟前院蒲家的二流子一樣吧?
所以,這錢不能賠!
“要批評要道歉我們都認了,反正孩子在這兒,你們要打要罵,随便你們!”
谷小杏擺出一副癞皮狗的樣子,擺明了耍賴。
“不不不,我們賠,我媽不賠,我來賠!”
一個衣冠楚楚的年輕男人擠到了中間,原來是朱大江下班了,他倒是積極認錯,主動掏兜。
“賠啥啊賠,大哥,不是你說的,将來等你娶了她,都是一家人麼!她的就是你的,一家人幹嘛還要我賠錢,她應該賠我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