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黃意憐尚處于人下,未曾琢磨透黃勾手段,亦未能探明宦官之心,在午間飄雪的日光影裡,隻一意執念,暫且擡眸望着那早已落下的月,心同沉霜。
沉霜寂寂月影深,那一人一人的猥亵,一個一個輪番騎上來的宦官,隔着一層粗粝的皮膚骨血,擦磨着黃意憐柔軟至極若無骨的腰腹。
宦官們輪番上陣,一個一個地來,一遍遍地撫摸過黃意憐無能無力的軀體,而彼時似夢似晨昏的深影裡,黃意憐眼前一片無光的暗,腦中響起的,是黃勾在刑房石門合下以後,說出的那句:“昨日沒行完的禮教,可以繼續——”
待這些宦官們一個一個地快活罷了,離開黃意憐的身子,日頭已然飄落了下來,白雲灑下來一片昏紅的光影,火燒一樣地變換着形狀。
宦官們将他丢棄在河道刑房旁的茅草屋,無人去問津。
黃意憐醒着,情藥發作下那無盡的辱折,夢中的紅塵......家國之志......抵不過夢中思慕裡黃勾那句冰冷無情的命令,那句話,切骨似的一遍遍篆刻在腦海裡,想忘也忘不掉.....黃意憐回顧着自己一身斑駁的血迹,望月的神色忽而動搖了一瞬。
那一瞬間,不知該生該死,仿佛陳年。
為了防止他跑,中書省尊了黃勾的令,拿來兩條細鍊,各自穿在他兩邊的琵琶骨上,鎖在地上成環的鐵圈上,接着,方才猥亵過他的那名為首的司禮宦官朝地下扔過來一本書,對黃意憐沒好聲氣地說道:“《内廷禮訓》總教版,黃大人可憐你,命人給你留了一本,你且先看着吧,”跟着,似乎有些心疼他今日的遭遇,歎道:“明朝不要違了黃大人的令,若不違逆禮教,多半時候......你還是可以活得輕省一些的。”
周遭的細蟲們似是被撲面過來的煙塵砸暈了一陣,清醒過來後即刻沖着那本書爬去,黃意憐為了護着這僅有的一本書籍,隻微微動了動手臂,卻不料琵琶骨被細鎖穿鎖的地方沿着碎裂折斷的骨頭,複隐隐地滲出血絲來。
蟲兒們聞到血腥氣愈加興奮,朝着他傷處爬去。
“吱——”
“吱——吱——”
衆蟲兒身後,一隻灰鼠踏在細鎖上,一步一步有些搖晃地向着黃意憐的琵琶骨去,似乎想要噬盡他的血骨以充饑,黃意憐瞧了一陣,隻覺好笑,直到那些蟲鼠紛紛沿着黑長的細鍊子爬上來,排着隊想要去啃噬他方才受傷時上臂與膝蓋處遺下的鮮血。
長鍊不禁扯動,動一動,便又滲出一縷鮮血來。
蟲兒們仿佛餓了許久,眉眼立起來,發着狠開始豎起兩根觸角,向着黃意憐那看似血腥味兒極其濃重的琵琶裂骨而進發,小白鼠也聞到了骨頭渣子的味道,踩着細鍊往前快步走去,因心中過急,一路踩死了四五隻黑蟲。
老鼠腳下的軟體蟲屍尚在蠕動,卻扁成再也無法複原的體貌,隻等着去死,老鼠并未理會這群蝼蟻的性命,繼續向着目标,往前進發着。
司禮宦官接近了意憐的身子,手剛一碰到他,黃意憐原本放在石磚上的右手倏地似感應一般,即刻收到了胸腹間,因礙于“内廷禮教”,不可以無故侮辱上官,一腔想要斥罵遲來的語句全都給咽了回去,忍着疼不曾發作。
司禮官一見他如此模樣,回眸望了望天邊月近的紅雲,有些惋惜地歎道:“你方才受過刑罰,不能接受,乃是情理中事,可黃大人的訓教便是如此——從來由不得人——”話未說畢,遠處近來一個毛色絨絨,如雪般的幼鼠。
幼鼠爬近了黃意憐的眸前,對着鍊子上将将要俯下身來吸食黃意憐血肉的長毛灰鼠“吱吱”“吱吱”一陣。
那灰鼠方才老大一般的氣概頓時偃了下去,也跟着溫柔地“吱吱”“吱吱”“吱吱”,兩隻老鼠頭碰着頭地彼此抵額,仿佛互訴情濃,跟着,大灰鼠一腳将身後追上來的甲殼蟲踢飛了出去,屍體甩在腳下細鍊的一丈開外。
灰鼠怒氣上來,轉過身一連踩死了三五隻想要襲擊黃意憐骨血的蟲子,接着便逆着黝黑的鎖鍊,一步步将欲上前來啃噬意憐骨血的蟲兒全都踩死了。
方才的那隻白鼠正在地上撿茅草,見狀,叉着腰上前去一腳一個踩死了若幹隻不知名的小蟲,護在秦執的身前,等那些螞蟻蟲子們全都回了自己栖居的洞穴裡,頭頂着那本黃意憐想要的《内廷禮訓》,一蹦一跳地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