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采衣聽着耳旁索爾的哭喊聲漸漸模糊,像隔了一層水膜。黑色的“沼澤”模糊了他的視線,使他視野裡索加的表情變得扭曲。
華采衣感受着背後傳來的巨大吸力,胸腔被擠壓的發悶,腦海中回放着自己被推進來的一幕,他有些無力,有些疲憊,腦子昏昏沉沉。
就當他打算閉眼休息一下的時候,耳邊隐隐約約傳來姜煥的聲音:“記住率先保全自己”
華采衣極力睜開眼睛,打算努力自救,但他的眼睛還未完全睜開,腦袋就像被誰用悶棍打了一下,眼前一黑。
過了很久,華采衣腦子裡傳來跑步的聲音,夾雜着沉重而疲憊的喘息,好累啊,他想,真的好累啊。
眼前是一片血色,他看到許多人扭曲的臉,看到自己的嘴巴被掰開,有人哈哈大笑着往他嘴裡塞着模糊的肉,他用力偏頭嘔了出來,然後被人扇了一巴掌澆了滿頭的水。
那些人又堅持不懈地往他嘴裡塞肉,他嗚咽着搖頭拒絕,他知道這是什麼,他親眼看見他父母是如何被擺在餐桌上,而他嘴旁的肉是如何被剜下,又是如何被放在鍋裡煮爛的。
他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怎麼樣也不張口,直至嘴裡流出血液,他的眼裡也有液體想要随着血液流下,但他知道,他的眼淚對那些人來說是比血液還要刺激的興奮劑,他就算是流了滿臉的血,也不能允許自己流出一滴淚。
那些人看着他這副樣子,感到無趣,又把他丢進了地牢。
地牢裡有許多變異獸,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赤手空拳地與那些變異獸肉搏,殺完一批又會有新的一批被扔進來,他隻能無休無止地戰鬥。
但比起參加死亡骷髅的派對和比賽,他甯願與那些變異獸搏鬥,盡管傷痕累累,盡管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好累啊,華采衣想,真的好累啊。
我明明閉了眼,明明被完全卷入了黑色的“沼澤”,此間生死未明了,怎麼這些記憶還在燃燒。
但他的雙眼被迫睜開,他看見自己穿着黑色的裙子,身上翻卷的傷口隐隐約約露出,臉上戴着面紗,面紗底下确是口枷。
他的頭上頂了兩個豐饒角,腳腕上栓着鎖鍊,兩隻手腕上綁着繩子,然後他被人牽着繩子拽出了地牢,來到他們的派對上。
夜間的荒漠上燃起了篝火,有人在用人骨奏樂,主位上的亞瑟撐着腦袋看着眼前的場景,倍感無趣地笑着,他顯然需要點新鮮玩意兒。
看到他來,亞瑟眼睛一亮,看着亞瑟瞳孔裡閃爍的興奮,華采衣感到一陣反胃感襲來。
亞瑟接過繩子把他拉過來,他一個踉跄倒在亞瑟的腳邊,亞瑟抓着他的頭發把他拽起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最後把視線停留在他的臉上,由衷贊歎道:“你真美麗。”
一股惡寒蹿上了華采衣的脊背,他看見亞瑟的手向他臉上伸來,抓住時機一口向他的手掌咬去,下了死勁地咬,像餓狼看見食物般地咬,直到血腥味湧上了口腔,一直腳踹向他的後背把他踹爬在地上,他才張嘴嫌惡地吐出了血水。
“老大,這人是養不熟的狼,還敢咬您,不如……”華采衣聽到踹他的人谄媚地和亞瑟說話。
亞瑟擺了擺手止住他的話頭,一把把華采衣拽起來扇了三個巴掌,然後突然笑出了聲:“我可以不碰你,但是嘛——你得跳舞給我助興”
華采衣知道這是幻境,但是聽到這反複出現在他噩夢中的話,還是感到頭暈目眩,他用力咬着自己的舌頭,希望從幻境中醒來。
視線變換,卻還是出不了黑暗。
他看見自己在跳舞,一堆人圍住自己,形成一個圈,正在進行殺人遊戲。
耳旁聲音嘈雜到讓他幾近失聰,他感受到一塊塊肉被丢進了他頭上的豐饒角。
多諷刺啊,那豐饒角本該是豐收、富饒、和平、仁慈與幸運的象征,卻在這一刻幻化成了血腥與暴力。
華采衣胃裡一陣翻絞,但他的舞步沒有停,他不能停,他要活下去,他還想幹幹淨淨地活下去,他可以忍受鞭撻與變異獸的攻擊,卻忍受不了那些沾滿他親人與同伴的血的髒手觸碰他。
他的腳步變換,腳腕上的鐐铐叮當作響,他回憶着地牢的布局,他想,還有希望。
他想活下去,他要活下去,他得複仇,他一定要用點什麼去慰藉他親人與同伴的亡靈,但絕不是用自己的鮮血與眼淚,而是用仇人的痛苦與忏悔。
他的眼裡又燃起火焰,那火焰曾經燃燒着他的母地,而此刻燃燒在他的眼中。
他的舞步變得詭谲,臉上幾乎揚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