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煥感到自己肩膀上的布料有點濕潤,懷裡的華采衣正在輕微地顫抖,他意識到什麼似地側頭去看,左手輕輕地擡起華采衣的下巴,然後看見了讓他難以忘記的一幕——
華采衣膚色很白,眼角的紅意特别明顯,眼底也泛着紅,錯覺與眼角的那一抹漸變着黏連,此時像是感染似地蔓延了一些到顴骨,他的眼睛微阖,濃密的睫毛上懸着淚痕,像清晨綠葉上的一滴雨露,鼻子在小幅度地收縮,嘴唇微抿着,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
他在流淚,無聲地、痛苦地、隐忍卻又帶着釋放地流淚,可愛也可憐,讓姜煥的心化成水的同時,又像水裡摻了辣椒粉一樣辛辣刺痛。
姜煥雙手捧着他的臉,有點無措:“你……怎麼了呀,别哭了……”
氣牆外戰火紛飛,華采衣也記着這一點,雖然“栖鴉”的老大已經被他們消滅,但還有一群難纏的小喽啰,他隻讓脆弱持續了不到半分鐘,就站起身抹了一把臉,嗓音微啞:“沒關系,我們先去幫忙吧,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
姜煥擔心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收回了氣牆,一槍崩了在外面守着他們的人,轉頭對華采衣快速說道:“那好,你多加小心,有什麼事一定要和我講。”
華采衣點點頭,往前一個旋身踹暈了前面的一個人,又甩出爪刀,身形如箭,快速收割了打算圍剿他的一批人的性命,他眼角的紅痕未褪,臉頰上還有淚痕,本該是委屈可憐的臉上面無表情,下巴上還沾着别人的血迹,産生劇烈的反差感。
他這會兒腦子裡其實一片空白,情緒還未完全平複,但這不妨礙他戰鬥,戰鬥的招式、躲避的反應,已經刻進了他的肌肉記憶裡。
他四下看了看,撿了幾把槍,但都沒多少子彈,他們這次的戰鬥是以冷兵器為主的,雙方都沒有那麼充足的火力彈藥可供消耗,他從敵人手裡繳下的槍支裡挑了一把順手的,崩了幾個朝他跑過來的人的腦袋,又快速找到型号相同的槍從裡面拿出子彈。
他頭低着換彈,但就像腦袋上還長了一隻眼似的,頭也不擡地單手抓起一個人的屍體擋住了沖他來的一發子彈,另一隻手拋着槍上了膛,然後迅速開了一槍正中那人的腦門。
他又如法炮制地繼續撿着敵人的屍體當盾牌,基本上每一槍都正中敵人腦門,偶爾失手他也不補槍,而是用一點精神觸角的力量将其撂倒,這樣子彈和異能都能較為節省地被利用。
他的耳邊突然響起摩托車的轟鳴聲,回頭望去,隻見姜煥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言七的摩托搞了過來,左手抓着把手,右手拿着一把杠杆式□□,單手旋轉上膛,一槍沖他身後圍過來的一群人開去,那一枚子彈威力巨大,燃燒着火焰,一下撂倒了一批人,華采衣猜測那可能是姜煥昨天晚上搗鼓的改造版龍息彈。
姜煥又沖後面開了一槍,把他們周圍的人清理地差不多之後把車騎到華采衣身邊,一腳蹬地穩住車,他的臉上帶笑,沖他伸出一隻手,手掌朝上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說了一句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說過的話:“上車吧,同伴先生。”
華采衣因為這熟悉的場景愣了一下,他看着姜煥臉上溫柔又燦爛的笑容,看他有力的手掌、皮衣之下充滿力量的胸膛,陽光照耀的角度都和當時如此得相同,當下與記憶的重疊讓他沒來由地感到心悸,渾身酸麻麻的,像過電一樣。
姜煥看着華采衣愣住的表情,噗嗤一聲笑出來:“擺出那麼可愛的表情幹什麼。”
他伸出去的那隻手突然改了方向,一把摟住華采衣勁瘦的腰,将華采衣騰空抱起按在了摩托車後座上,然後遞了一把他改造過的□□,拍了拍華采衣的側腰讓他坐穩,發動車子笑着開口:“坐穩了一一,哥帶你兜風!”
姜煥将摩托車開出了賽車的架勢,穿梭在戰場中,華采衣微微站起身,把槍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瞄準開槍,獵獵的荒漠之風将他的長發拍在臉上,耳邊是槍聲、呻吟聲、叫喊聲、風聲,還有——姜煥肆意的笑聲。
積壓在華采衣胸口那些沉悶的情緒随着一次次射擊,随着姜煥的笑聲,在一點點地散去,他此時甚至感到一點輕松快意,他低頭看了姜煥一眼,姜煥的短發也被吹起,昏黃的陽光将他的眉目稱得溫柔,華采衣也不自覺地帶上一點笑意。
他擡頭,繼續專注着射擊,不過這一次,他的大腦不再是一片空白,也暫時不再被那些黑暗殘忍的紅色回憶糾纏。
這次他的大腦裡是一片溫暖的黃,夾雜着自由的綠色——盡管末世之中,綠色非常少見。
……
黎墨用長刀解決了一個試圖拽她頭發的混蛋,擡頭就看見姜煥騎着死去的“栖鴉”老大的荒地摩托,載着華采衣在戰場掃射飛馳,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她還能隐隐聽見姜煥的笑聲。
“哦吼,搞這麼酷炫,啧啧啧,這一幕真應該拍下來,做成個‘雲騰’的宣傳照,就配個‘加入雲騰,滿足你的BKing夢’——”黎墨邊自言自語地說着邊順手解決了又一個朝她頭發攻擊而來的人,她忍不住罵道:“搞什麼鬼,老娘都剪了短發了,怎麼一個兩個還這麼喜歡拽我頭發來攻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