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杖下去,祁聿脊梁血都不見,人‘好好’地撐着刑凳起身。
主要是祁聿現在這個行徑、身份,眼下無人敢下真手。
唐監丞忙撐傘到他頭上,陸斜一隻手攙緊人。
她脊背還是火辣辣疼的,再浸潤在冷雨濕衣潮杖,便是做樣子的假刑,此刻也搖搖欲墜,腳下虛浮晃顫。
氣息亂的根本穩不住。
祁聿握緊陸斜的手撐住身子,餘光瞧他沒撐傘便着急下來了,衣裳濕得不成樣子。
單手抱着的銀票看來要等晴天曬了。
他正擰着深深複雜看自己,好似欲言又止的嵌了絲絲幾乎不可察的憂心。
她深吸口氣,顫顫巍巍再跪院中雨裡:“翁父,兒子今日休沐回去料理後事了。”
膝頭再度積沁雨裡,通體水涔涔、冷冰冰的摻着脊髓上的疼,人相當難受。
不等屋裡屋外什麼動靜,她自顧自扯着陸斜起身離去。
唐監丞手上傘被祁聿取走,他立馬掉頭回去再廊下人手中接另一把,忙幾步跟上來。
當陸斜頭頂寒涼一下止住,視線被傘、及撐傘的人牽走。
祁聿受刑後還給他掌傘,金錠跟銀票想也不想就要扔了騰手。
祁聿輕笑笑,出言斷他手上動作:“沒事,拿着,我死了你也要安身立命。這些夠打點些,去東宮了你就不必受苦,殿下看你父親面上也會多照拂你的。”
“再疼你次,我給你掌執傘。”胳膊微動,整個後背火辣辣紮進她骨髓,疼的兩眼一黑。
這樣時候祁聿還能笑,是自信能登秉筆之位,還是生死置外?
陸斜聞聲一時呆滞失神,動作悄然收回。他從不是好财之人,隻是今日這些錢多了絲他不太懂的情愫,恍然間舍不得扔了。
指節不聽使喚的将金錠跟透濕的銀票握緊。
昨晚他替自己掌燈,今日替自己執傘......
祁聿好像挺沒架子?這話剛入腦就被否了,祁聿有架子,還很兇惡。
“我能......”
剛張口,陸斜覺得自己可笑,偏目側臉閉嘴。
昨日他收的所有禮全送給邊秉筆,大抵從那人手上也買不回祁聿一條命。最理想狀态就是買他一個好死,不受過多折磨。
一滴雨不知怎麼的進眼,陸斜眼眶生澀紅了片。但他笃定自己不是再哭,隻是某種言不明的難過。
巧是一陣風來帶一通劈裡啪啦雨聲,将這啟唇話生生從祁聿耳邊沒去。
此間天地唯一位在這般情景想用錢贖她命的誠摯,她沒聽到。
祁聿才踩出司禮監門檻,隻聽身後邊呈月聲音:“翁父,兒子請牌出宮。”
這果然很邊呈月,他的後事頭件便是安排雙親妻兒。
她微微斂眸,唇角挽絲凄苦的羨慕。
羨慕他尚有家人需要安排。
出門沒幾步,身後腳步聲追上,應是要叫她,祁聿駐步回身。
李蔔山一張清潤、滿眼壓盡不明的臉從傘下撞來,手上是件碧城色薄緞氅,質地上乘。
“老祖宗給你的,說你淋雨身子會不好,教你别死在這上頭。”他聲音一時聽不清好賴。
祁聿亂着氣息一直調不穩,瞥見這件衣裳,陡然生了莫名氣性,一掌揮掉。
“我不要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