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執今日無差閑适,特意繞去看錦衣衛新兵行操,一廣場人,他專挑着末尾那位長得清秀的人一直瞧。
陸斜因為無基礎、體力又跟不上,許多訓練動作軟綿綿不規範,為首訓帶的總旗在衆人散休時,加罰他繞場跑十圈。
趙執瞪眼,這總旗是真不怕死,祁聿送來的人也這麼‘盡心盡力’,還當了個好的在訓。
那小子看着一身軟骨,還挺拼命的,說什麼都聽,叫幹什麼都幹,聽說下訓後還會自己繞着校場跑。
遠眺日頭下卷着衣袖努力跑着的人,這出勤能補拙也挺有意思,剛要起身的他又坐回去。
翹着腿再看兩圈,趙執也覺得無聊準備走。隻見那道身影偏離校場,徑直朝自己來。
趙執視若無睹往外走,還沒出校場,一陣淩亂腳步夾着氣籲:“趙指揮留步。”
身後斷斷續續喘息滞重,跟下口就要斷那兒樣。
“趙指揮。”
見人不頓步,陸斜昏了頭去扯他腰上佩刀。
這行徑将人惹毛,趙執挑手将佩刀重重一拍,刀身振蕩生将人震退幾步。
怒目轉身,俯視比他矮兩個頭的人:“你找死。”
陸斜一臉血氣潮紅,熱汗籠身,領口濕了大片,眼神略含怯色,是世人對錦衣衛骨子裡自來的恐懼。
當初一隊錦衣衛在他眼前枭斬了一家,這藍色飛魚樣式他曆曆在目,體内鈎帶出惶惶不安讓陸斜胸腔悶脹。
人怵着又強梗着脖子:“還請問趙指揮,祁聿他怎樣了。”
還活着沒有。
“祁聿?”
真是新鮮,祁聿收的兒子在背後竟然這樣悖逆,他知情是不知情。
趙執威懾性打玩他眼,“你身份,不該這麼稱呼他吧。”
瞧人擠出難言神色,趙執也本就是好心來看‘父子情’的,也就不追究兩人間混賬關系。
趙執聲音壓着愉,慢條斯理道。
“哦,前幾日他在武成閣外宮道上,四肢差點被人生絞下來。他以一敵四,一支薄钗将人全殺了。苟活當日就把不少人舉發下了東廠大獄,如今并着禁軍去兵部查了幾日還未出結果,已經死了三四五六位了。”
“那道案子若是牽到邊呈月頭上,你幹爹可能就勝了。”
誰出了行差範圍,對方下起手來可就要肆無忌憚了,牢中截殺最簡單不過了。兩邊都不是什麼善人,無論是祁聿還是邊呈月,均不會給對方活路的。
這等光明正大算計人,叫人提防着還防不住,實在精彩。
趙執瞧他神色略微震驚,睨眸:“他們互相殘殺可是好一出大戲,宮裡開了賭局看誰活到最後。聽聞你手上家私不少,不然你借我點?我替你幹爹下點賭金,日後赢了好讓他有錢請席宴客?”
“還是你被祁聿強迫做了那事,現在想他死?”
短短幾句話,陸斜已經聽見字下面不少的險象環生,心裡猛然促急。
但對最後一句直接漠視,世人都看錯祁聿了,他沒有,但他顧着司禮監最上頭那位,他不能開口言明。
抿唇:“沒帶來,不若趙指揮先去押一百兩祁聿勝,晚些奴婢回宮了将銀錢補給大人。”
百兩?這小閹貨這麼有錢了。果然抱着祁聿大腿就是厲害。
趙執看着人轉身打算繼續繞着校場跑,他真是好奇勁兒上來了。
提聲:“你不回去看看他?祁聿好歹也在劉掌印手上救了你,你還挺沒心的。真是什麼樣人收什麼樣兒子?”
“喂,你不回去,小心他送你來的那日就是最後一面。”
陸斜腳下一頓,可又覺着沒什麼可辯的,僵着半身挪着步子,繼續照訓.操.總旗的話罰跑。
祁聿說了,隻要自己不幫他,那位秉筆就不會對自己出手。
他是祁聿的後事,自己安安穩穩活着才是祁聿所求,現在回去隻會亂他部署。
他會在衛所等,等着祁聿來接他的那天。
被人差點絞斷四肢......這句話陡然上了心頭,他三歲啟蒙,至年前也讀了十二年書,一時理解不了這幾個字陳述的意思。
什麼叫差點被人絞斷四肢?
祁聿那張素脆神色覆上,眼底清淡空洞,神魂若有若無模樣印腦中。
陸斜狠狠咬了下唇。
你可千萬要活着,别真讓我失了依靠。
趙執看人背影,雖纖薄卻闊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