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用的盤碟酒具都是店裡四處淘來的,市面上不太常見,加之整餐菜系談不上本土,用料上乘考究,組合搭配也新鮮爽口。
飨宴下來,在場衆人幾乎都是副驚歎不忘的表情挂在臉上。
這其中,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黃昏把串詞寫得雲裡霧裡,聽不懂的内容,腦子自動把它分門别類成高級。
更有些人打聽到了主廚的來頭,想要去店裡探訪品嘗,卻退縮在了營業時間上。
不過,這場仗打完,樸晚的最初目的應該算是達到了。
合不着自己口碑回暖,不過能換來把夜露推出去,這個結果也挺好。
兩日三宴的進展十分順利,眼下隻剩最後一場壓軸戲,也是最重要的一場收尾曲。
樸晚站在備料間裡探頭探腦,本該是随時關注宴廳的進展動向,可送出去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獨落在一個人身上。
那個坐居主桌的館長,一眼便能認定她谙熟于這傳杯弄盅的社交場。
品牌方感謝緻辭,她禮貌回迎;席間斟杯碰盞,她應聲接酒;就連間話談笑,也能扯上兩句。
可又在這各懷鬼胎的名利宴場上,唯有她坐的溜直。
融入,又格格不入。
怎麼會有這麼清明的局外人呢?
樸晚偷偷想。
最後一道間食送上桌後,餐飲團隊開始有序的收盤做結束服務,在端回來的一摞盤子中,樸晚又瞧見了在盤面把輔料碼成排的那一隻。
閉着眼睛想都能知道是誰的傑作。
時下無事,她閑空下來盯着盤子正發呆,忽然對講機裡傳來一陣嘈雜:“喊主廚出來也social下咯!”
樸晚靠在幕布後的身子一激靈,看來即便是最後一天,終歸還是躲不掉要重複走這一遭。
站在大家面前幹巴巴的介紹自己,跟個小醜似的,有點尴尬。
宴廳的射燈打在臉上,晃的她怔愣眼花,站在投射來的亮環下,一瞬間有種說不出口的暈眩。
這個燈光師腦子肯定有問題。
黃昏給的講詞樸晚隻記了個大概,其餘太拗口的部分,打過招呼就換成了臨場發揮。按着流程,講完有的沒的,接下來要去主桌打個招呼。
樸晚隻記得主桌在左手邊,是程莫霄那一桌。
不遠。
燈光師再次調轉追光,一路強光跟随,樸晚在擺放分錯的宴桌外側繞路前行,視線模糊。
許是廚師鞋底有點厚了,才沒有感知道腳下地面的高低落差。
身子一歪,她想扶住點兒什麼。
被隻橫伸出來的手穩住。
涼意透過掌心,撐住了自己的險些失足。
随後又蜻蜓點水般迅速抽離,佯裝無事發生。
樸晚迎着面光,隐約瞧見手的主人扯了扯西裝,又接着挺直坐正。
“主廚看着好年輕啊。”桌上的一位白披肩的女士煞有介事地開口,說着樸晚,卻看向程莫霄:“米其林三星?”
這桌是主桌,不出意外的話,今天這桌賓客的級别,都是濱城大佬中的大佬。
見程莫霄遲遲不開口,樸晚微笑着,從旁邊的準備桌上抓起一隻盛酒的長笛杯,輕松回應:“準确來說是之前,現在回來開了個自己的餐廳。”随後向前擡了擡杯,禮貌地抿了一口,遊刃有餘。
沒了追光,宴廳環境視線欠足,燈影幽暗,卻足夠讓坐在一旁的人看清,主廚挽起袖子的胳膊上,曝露着硬币大小的燙傷疤痕。
“何止,館裡那個限時展也是她。”劉姓女士一開口,那股煩人勁兒又順着樸晚的耳朵爬進腦子裡。
口氣倒像是誇得誠心誠意。
若不是樸晚并非第一次見到她的話,還真容易上這兩句的當。
不過嘛,該來的話題可還真是一個都沒缺席。
程莫霄指尖輕輕劃過杯座邊緣,緩聲開口:“對,那批手稿就是她的。”
主桌右手邊的花襯衫男士随即開口:“那這次的主題是...”
“女性力量。”程莫霄捏緊杯柄,惜字如金。随後頭輕仰,酒精盡數滑落入喉。
“喲這麼巧,來之前啊,我這營銷話題還沒想好呢,聽你們說一會兒,現在連明年大方向都能布局了,你們的嗅覺肯定比我靈...”
又是幾個來回的杯觥交錯。
期間随口聊了幾句自己,又讨論了些别的話題。
隻顧眼前的飛觥獻斝,樸晚并未察覺身側别桌,一枚鏡頭已經默默對準自己的臉。
這種社交,無非打個照面,探尋下有無潛在的商業合作價值,聊了兩句,她便借口脫身離了場換下廚師服。
最後一晚宴畢,這活兒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在室内呆着屬實有點悶,樸晚披着衣服準備出去找個地方坐會兒,清醒一下。
拐角一條公園椅,她擦了擦凳面,靠在了一側吹風。
椅子忽而輕輕晃壓,身影端坐在了另一側。
今天的酒精有點迎風醉的意思。
“那個上次去試菜的劉總,蹲這個合作快一年了,聽說館裡有跨界的意向,這才來曲線救國想靠這頓宴拉拉關系,所以張嘴閉嘴就是版權,執念蠻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