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清晨和被窩做告别,就算是開了空調,也是件相當需要勇氣的事情。
樸晚在這事上總要磨蹭好一會兒。
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來,她揉着腦袋左搖右晃地鑽進衛生間,再叼着牙刷,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蹭齒面,耷拉眼皮繞着:屋子裡來回溜達。
手機鈴聲驟響。
好多次樸晚都覺得系統自帶鈴聲太尖銳,該換一個溫和些沒那麼挑戰心跳的,但一想到程莫霄還在用系統自帶的壁紙。
算了,挺登對的。
Elowen打來的,嘴裡含着牙膏泡沫,樸晚開着免提沒頭沒腦的應和電話那頭的對白。
【樸主廚,送貨師傅那邊今天中午把鍋補過去...】
【嗯嗯。】
【交貨的時候師傅應該還會給張單據,上面有貨号,最後需要您核對簽字一下。】
【嗯嗯。】
【還有樸主廚,周一您可以下午兩點到林企嗎,不會耽誤太久。】
【嗯嗯...】
【...】
又客套了幾個回合才結束對話。挂了電話,她突然有點兒愣,幾點來着?
沉了沉呼吸,再攥拳錘了幾下脖頸,握着門把手猶疑了好一會,鎖扣咔哒一聲,順着走廊低聲嘶吼的寒風,樸晚窺見了迎面沒關的窗。
一小股風,吹得她哆嗦。
哦對,電話裡約的是周一下午兩點。
...
經營餐廳的好處在于無需擔心早餐問題,畢竟不太可能在自己的店裡餓死。
哪怕所謂的早餐就隻有手裡這麼一杯。
持着盛了小半杯冰的咖啡,樸晚踏步進了冷庫,張叔早上送來的食材需要二次清點,昨天缺備料的窘境,可千萬别再重演了,更何況今天還是個周末。
她特意提前半小時過來,餘富出時間也好盤算庫存;後廚其他人暫時還沒到,整個餐廳空蕩蕩的,要是這個時候有開門丁零當啷的聲響,在這空間裡也就顯得格外刺耳清晰。
喬季淮今天來得好早。
進來又出去,門來來回回開了好幾遍。
“樸姐,門口有個簽收單!”小姑娘跨了兩步,扯着嗓子對出餐口的方向賣命喊。
循聲出來,樸晚手裡還握着兩隻燈籠椒,對着門口一通指揮:“你對一下箱子上的貨号,沒錯就在單子上簽個字。”
還是昨天那個送貨師傅,見到樸晚點頭呲牙示意了一下:“诶,老闆。”
她半舉不舉地跟着擡了下手,用那隻燈籠椒在空氣裡晃着做回應:“來了啊...”
“對,貨号沒錯,要簽我名字嗎?”喬季淮回頭再次确認,她尋思這簽收單,怎麼着都輪不到簽自己名字吧?
“寫你的就行。”朝着那兩人說完,樸晚就回了廚房,邊走邊嘀咕。
“誰簽不是簽...”
後廚陸續開始上班備台,樸晚逆着一件件進門的廚師服,從冷庫走出來。
“樸主廚,早!”
“早,chef!”
“嗯,早。”樸晚微微颔首绾着發,常服着身,沒擡眼地前行應着。
台前一張張睡眼惺忪的臉,再配上幾個側頭的哈欠,這室内外溫差略大的寒冬裡,就該犯困。
她推開更衣室的門,也悄咪咪地開口打了個哈欠。
隔着空氣困意會傳染。
不知道隔着網線會不會有共鳴。
換上廚師服,樸晚對着鏡子整理幾下碎發,又掏出手機給黑色頭像發了句:【好冷又好困。】
沒有秒回。
等了十五分鐘,沒見回複。
多捱了半個小時,照舊沒消息。
奇了怪了,這都幾點了?到現在還沒動靜?
程館長不至于這麼貪睡吧?
“chef,新單兩位。”喬季淮腦袋探進出餐窗口,夾着手裡的紙遞進來。
樸晚縮了縮膀,揣好手機,瞄了一眼紙上的幾行,高聲喊單。
“前菜,青口一份,主菜,羊腿排一份,紅蝦一份...”
“Yes chef!”幾聲應單把後廚攏括起來,洪亮到讓人清醒。
可不是嘛,困倦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在這昏熏烘熱的廚房裡,聊天框裡的最後一句始終是自己發出去的那句消息氣泡。
孤零零的,獨占一行日期。
等到三點都沒盼來句回複,這就有點過分了吧?
幹嘛去了?
樸晚抿着嘴,用舌尖舐了舐唇縫,盯着抱了一筐熱氣蒸騰的玻璃杯的喬季淮,開口:“你們那個代課老師,周幾的課啊?”
說話期間她還四下尋着可以分散精力的物件,讓自己這話聽起來沒那麼絮煩焦躁。
水龍頭旁邊有塊抹布,樸晚順手抓起抹布角,又疊了疊,擺出一副有點兒刻意的漫不經心。
身側咣當一聲,喬季淮把杯子筐擡放在台面上,思考兩秒:“每周一早上八點半。”
“啊?每周?那她平常遲到嗎?”
“沒有吧,印象裡應該沒有。”杯口倒扣在熱水桶裡,伴着咕嘟氣泡聲,喬季淮又湊近一臉壞笑:“樸姐咋啦?我幫你帶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