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虎口,再是指腹,順着頰鬓撫蹭過幾縷碎發,被指尖輕輕勾在了耳後。
起初那染僅逗留在耳輪上的绯紅,現在有沒有被這恍惚迷離的動作浸去别處?
樸晚不知道。
她隻知道再這麼下去,自己呼之欲出的萬般熱情,會代替這車裡烘悶的空氣,擁抱身旁這位司機。
可在這狹小逼仄的空間裡。
不适合側身相擁,更不适合貼着唇瓣交換呼吸。
“欸...幹嘛呀。”樸晚輕聲嗔怪,悄悄别了下頭,掩蓋住睫梢輕抖的小動作。
“...你耳朵凍紅了。”程莫霄沉聲冷靜,鼻息低低又是一句:“行李拖來,是要住酒店?”
樸晚挪了挪身,安全帶咔哒落合後,又去拽外套拉鍊:“哦對,十八山,新開的那個度假村。”
一冷一熱,加上剛剛情緒緊繃,額角已經着覆薄薄一層濕霧,裹着外套,實在是悶的要命;她又順手解開了内衫領最上端的頸口扣,曝露布料之下,暗藏的一顆淺痣。
不算隐秘的淺痣。
卧在鎖骨中間,像個不清晰的老舊簽名。
“那先辦入住?然後再去我那兒?”程莫霄起車調頭,嘴巴抿成一條線:“你不用到酒店,先和你家裡人碰個面嗎?”
“入住可以,見面不用,他們剛問完我和誰出去,我說是...跟你。”
她本來想如實說熟人來着,瞥了一眼身側目視前方的司機之後,樸晚變了主意。
‘你’比‘熟人’多了層暧昧不明,沒名沒姓,單字一個你。
隻是這位開車的程館長不僅聽不出來,還言笑啟唇:“你又不是小孩子,她們還要查崗?”
“害,可能是怕被拍到什麼小報吧...”
點到為止,她也沒再說下去。
車裡一沒音樂,二沒導航提示音,死氣沉沉的隻有發動機轟響和嘀嗒嘀嗒的轉向燈。
樸晚輕輕送氣,把視線撇到窗外。
“你開車都不需要導航嗎?”靜了一會兒,她又轉頭找了個話題。
“在這兒不需要,目的地就那麼幾個,虞城就這麼點大...”
也是。
...
十八山溫泉度假村主打自然野奢模式,房源不多,即便訂滿,大堂照舊寥寥。
“樸小姐,您的房間在排墅區11b,出門左拐會有管家帶您坐園區擺渡車...”
園區,這場地是有多大啊?
樸晚打開手機,相親相愛一家人群裡有幾條未讀的新消息。
【我倆占主樓這個了,你年輕,住樓外的那個。】
【晚飯你記得去吃。】
【...】
“我房間能換到主樓嗎?”腳已經邁出去半步,身子一扭樸晚又折回來詢問前台。
“不好意思樸女士,主樓房型不一樣,今天客滿沒法升級了,主樓是套房,排墅是景房...”
升級...樸晚輕輕挑眉,也沒再糾纏,跟着擺渡車同程莫霄一起,繞了好大圈才進到房間。
沿路還有些冒蒸氣的熱湯池,樸晚從沒體驗過在這種天氣泡溫泉,更想象不出來頭頂落雪結冰,身體在水裡悶燙的場景。
室内提前安排管家開了空調,體感由冷入熱很明顯,推開房内中廳落地門,小廊外還有個私人獨立的湯池,袅袅懸着熱氣,騰升的白霧濃在雪裡,化不開。
旁側欄栅高聳,遮住左右視線,造景還算私密。
樸晚在屋子裡裡外外走了兩圈,由于這間也是個套房,隔室之外還安了個廚房吧台,櫃子裡藏了些簡單的廚房用具。
出來玩還能看見這些熟悉物件,她抿着一側嘴角又把櫃子悄悄合上,裝作沒看見。
坐在廳間的高腳凳上,程莫霄懶腿支身,靜靜地盯着地面,不發一言。
一條伸直一條蜷,攔着過路磕磕絆絆的時間。
好像時間真的變緩了。
“要不要喝口水?”樸晚遞上一瓶飲用水,蓋子旋在瓶口擰了一半,眉眼彎彎,朝身前人湊了湊。
眼見着程莫霄兩指輕捏瓶蓋,餘下長指勾住瓶身上半,配着一聲黏糊糊的謝謝,仰頭脖頸溜過一道不明顯的聳動。
鼻息噴在皮膚上。
餘富出的另一隻手,随後柔柔地覆上了樸晚鎖骨間的痣,那顆棕栗色微微凸在膚表,像是要從這單點符号裡摸出什麼秘密那般,摩挲得小心虔誠。
體溫相觸,給呼吸增重,給情潮施壓。
樸晚隻覺得屋外白雪迎着室内竄溢的熱氣,融掉漫天晶瑩,騰起一朵不清澈的浪;起浪途中又倏爾跌砸,濺進眼裡,落了一汪濁水。
視線模模糊糊,看什麼都不真切了。
停在頸口的手指輕繞,卻單單隻是在下秒,利落地扣好了樸晚的第一顆紐扣。
又聽見面前旋上瓶蓋,大大方方地開口一句:“現在出發嗎?”
原來渾濁的隻有自己。
“嗯...我先叫個擺渡車來。”
“好。”
停車場在大堂的另一個方向。
坐了一段四面漏風的高爾夫車,穿過通道長廊,這才摸進地下車庫的電梯;盯着屏幕上降序蹦現的數字,隻聽見旁側輕輕喚了一句:“等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