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床側空空,不見程莫霄。
記憶散碎,除開昨晚起初的悉心安撫,印象裡還有自己循着繞在頸間忽隐忽現的殘香尾調,一個勁兒地去尋找那氣味的來源。
抛開浮沉心事,在那人溫熱的懷裡躲了一整夜。
雖說擁抱止于擁抱。
可自跨年夜過後再沒出現過的親密距離,居然給了這樣一個剛提暫緩的冷靜期。
更何況還是自己提出來的。
說緩一緩的是自己,往人家懷裡鑽的也是自己。
嘶...丢死人了!
起撐胳膊,樸晚抿着唇從床上爬起,遲緩着還有些鈍痛的腦子,從洗手間出來挪着步給自己溫了杯水。
數控屏上水溫還顯示着四十度。
四十度的水溫,打翻的杯子,還有...
還有自己不止的嚎啕和掌心這枚創可貼。
端起杯又遊移着放,樸晚站在機器前松松呼出一口氣,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在程莫霄面前失态成那副慘樣子。
心情複雜,非常複雜...
撂下預約擺渡車的座機,目光徑直前探,昨天借程館長穿的睡衣躺在沙發一角被疊得整整齊齊。
樸晚半挽着頭發,趿拉着拖鞋四下尋翻手機。
同樣是離開,這一次倒是學會開口先把原因說清楚。
黑色頭像說:【雪停了,那我先走了。】
她沒有給這句道别分配太多情緒,因為接下來的轉賬信息太過顯眼。
轉了一萬。
鮮亮的橙黃色氣泡下還有附言,簡單幾個字「幹洗照價賠償」。
隐約印象裡,昨晚是有幹洗送上門來着,樸晚連忙扒開酒店送回的絨布袋,衣擺處似有若無的确實還剩着一圈洗不掉的果汁印記。
隻是這照價,有點誇張了吧?
具體這衣服買了多久,她自己都記不清了,況且過季折舊,哪談得上價?轉這麼多,樸晚點進轉賬詳情,輕按‘立即退還’。
再接到那人遲來的一通電話時,她正在擺渡車上朝空氣哈着白氣。
冬天屬實不讨喜,連掏個手機劃開屏幕都要費很大勇氣。
隔着聽筒,聲音不足中氣:“轉賬就别退回了,他們跟我說了,毀了你一件...”
“哎呀沒所謂,一件衣服而已。”樸晚拒絕的怪不自在的,盯了兩眼鞋尖。
“兩碼事,你那件是設計師Phoebe任職早期的秀場款,價值不一樣...”電話那頭介紹詳悉,樸晚愣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哈?
一件襯衫而已,上哪兒用得着談這些價值?不就是件穿身上的衣服嗎?
她撇了撇嘴。
自己買衣服向來是價簽和品牌同級考慮,至于是誰設計,再者是出于什麼理念設計的,都無關緊要。
但樸晚也不想一大早和這人在電話裡争個所以然出來,既然對方執拗得很,那她就收下,拿了轉賬還不忘扔幾個謝謝的表情包回去。
大過年的,白撿了個紅包...
酒店的自助早餐照舊換湯不換藥,和昨天過來時沒什麼區别,要真要找不同的話的話,昨天身邊坐的是程莫霄,今天對面坐的是江芥。
“好啊,我發你鍊接不回我,結果在這兒逮到人?”
“跟家裡一起來的。”樸晚接過服務生送來的冰塊,笑得胡亂潦草:“去沒去那個養生池?”
“得得得打住别提,跟炖湯似的... 再跟你說個搞笑事,姐去相親了。”江芥順了一口果汁,煞有介事地前傾探身,指尖輕搓:“那相親對象一坐下,我當場愣住 ... 真的!壓根兒沒分清到底是本人來了還是他爸替他來了...”
亮色棋盤格,經典甜妹妝,卻是一副咬緊後槽牙被氣到笑的怨氣滿腹:“最起碼也不能秃成那樣吧?連個頭頂毛囊都看不見,還大八歲,也不知道把這人介紹給我是幾個意思...”
“你還真去了?”樸晚稍翹眉角,就手夾起冰塊投放空杯,清脆叮當。
“一開始沒拒絕掉呗,瞎安排,菜還沒上我就找借口跑了...”江芥一邊搖頭嘟嘟囔囔,一邊在小湯盅裡用勺子上下翻攪湯底,湯頭清澈,肉質細膩不柴,光是賣相就讓人垂涎欲滴的,舀着一湯匙熱湯,她再次開口:“诶對了,你去過仄莊嗎?”
“仄什麼?”樸晚起手過冰,端杯輕抿:“沒有。”
“你要不要去?我有幾張門票,去踩個點呗...”江芥清了清嗓繼續。
“幹嘛的啊,還收門票?”
“有機農場,外帶個草莓采摘園,好像還能露營,今年才剛對外開放...這不是年後要戶外搭棚子搞直播嘛,我尋思你認那些食材肯定比我多,過來一起看看,比稿時候我也能心裡有點底...”
一聽說是有機農場,樸晚瞬間來了興趣,她最近确實有換個食材供應商的打算;之前不論鮮蔬還是肉品,全是張叔一人搞定,如今生意有起色,自己也想加些營養的噱頭進去做賣點。
有機,簡直是直擊餐飲人的痛點。
樸晚笑笑:“行啊,什麼時候去?”
“二月十四,票程是指定日期。”
“啊,等等等等?你這日子選得不太妥吧?”
确實不太妥,幹嘛選情人節?
“我警告你别多想啊!”江芥故弄玄虛,輕輕向上撫弄了兩下假睫毛:“姐選這天是有原因的,人人都去約會的話氣氛也好,哪兒拍照人多,不就一眼清清楚楚了麼?”
好像是這個邏輯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