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
明知道不舒服還要吃,這是沒關系?
從程館長口中說出來的沒關系,總是透着一股無論怎樣都可以的寬仁感,在樸晚聽來,更像是在原諒自己沒及時注意到過敏這件事。
瘋子!
“我在問你吃了多少?!”
她急到有些暴躁,自己這樣的腿開不了車,甚至連行動都不方便,更别說這個時間急趕着去醫院了。
昨天剛回來,今天又要去報道?
見程莫霄沒回答,她又一瘸一拐地去扔掉的盒子裡找殘餘,裡面躺着塊被撕掉大半的餅皮。
樸晚霎時間覺得懸飄的心落了地,也不清楚是在慶幸這人的“适可而止”,還是僅僅因為這件事的主角是程莫霄,自己才會徒增大起大落的心思。
過敏分明是很常見的事呀。
她自知偏向後者,又羞于承認。
隻翻了兩粒藥,配了杯溫水緩着性子遞過去。
悔意來得後知後覺。
剛才真不該發火的。
好像隻要一跟吃相關,自己的火氣就莫名變得無限大。
“對不起啊,剛剛太急了...”
“沒關系,幾口而已。”
輕描淡寫的幾口,殊不知那是程館長精準計算過的極限。
差不多拳頭大的餅底,是讓症狀淺于膚表的臨界值,堪堪出些紅疹;再多一些,恐怕自己就要上吐下瀉醫院見了。
今晚還有好多話要說,那樣臭烘烘的留下來實在太不體面。
更何況。
樸晚,你的疤也這樣癢過。
确實難耐。
...
被剛才的事一刺激,樸晚已然是睡意全無,她這才去注意程館長身上那件很貼身形的針織衫。
低領透着平直的鎖骨,投影的光沾在衣服上,把扣子上凹刻的logo痕迹示得明顯。
凹痕部分整齊地被縫至同一個方向。
一看就不便宜...
樸晚做着這樣無關緊要的分析,又緊着擡了擡傷腳。
程館長的症狀眼下需要觀察藥效,兩人在這兒幹巴巴地坐着等也怪沒意思的,她想借着機會正好想問的一并問幹淨,可又不知道該從哪句挑開話題。
先看點什麼。
樸晚點開網站,随便投了個封面看上去陽光明媚的視頻,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個人文紀錄片。
介紹南非。
沒想到這個影片開啟了今晚第一句正式對白。
是程莫霄主動提及的。
“他有副小手稿,現在在溫彥手裡。”不當不正用了一個「他」,樸晚也沒聽懂主語說的是誰,偏頭隻顧疑慮地瞧了那人一眼。
“南非德拉米尼的拆解手稿,總計五頁,《剪斷海岸線》,她通過我這邊獲拍其中一頁。”
影片正在介紹的重量級作家。
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交談話題,樸晚調小了影片聲音。
程莫霄的起初工作和自己是天差地别,在自己被鍋裡的炸油濺到快罵人的時候,程莫霄正闊論着每一張紙背後的藝術價值。
再面不改色的介紹着價值帶很多個「零」的原因。
她從來不需要進到自己這種滿是油煙的地方受委屈。
明明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樸晚想。
還是年輕好,年輕可以自不量力,不用因為這些煩人的地位條件折磨自己。
德拉米尼,她在腦子裡又重複了一遍。
還真的和蔥頭大蒜不一樣。
影片裡接下來也在介紹《剪斷海岸線》這本作品的文學價值,隻有匆匆幾筆上升高度的總結,随即就切到了南非的景色片段上。
沙灘,泡沫,交疊的陽光在鏡頭裡縫補藍色的海岸線。
畫面轉場的空檔,沒有旁白,有些晃。
大片熒幕留白鍍在解說人的臉上,配着海鷗的叫嚷,像覆了一層沒法企及的聖光,隻讓人頓覺神聖又矜貴。
人矜貴,嗓音也矜貴。
“這本是德拉米尼在羅布恩島完成的作品,也是享譽頗高的一部,講的是派級分子在政犯小島上僞裝身份做雙面派的故事,種族,内戰...很能反映當時的一些社會問題。
“不過這部作品,後來也被解讀成映射作者本人,因為德拉米尼在種族戰争裡被炸傷,沒了聽力和右腿。”
“出版時考慮到作者的人身安全,又對内容做了二次更改,現在殘稿僅存五份,其中第三份是個人意願被修改得最強烈的篇幅,整部作品的靈魂部分。
“一開始市場對這些文稿期待不高,直到這部分修改信息被廣泛披露的時候,已經有藏家接手了。”
對一個給定開頭,可以熟稔自如地接下全部;程館長補充了很多細節,把影片裡的寥寥數句詳述成了一個讓人能聽下去,很好懂的故事。
“哇哦…” 樸晚努努嘴,做了個一知半解的回應。
對于南非,她知道那裡出名的食材和新世界産區;再就是數不勝數的散鑽。
至于這類背後的文化,樸晚一無所知。
程莫霄倒是勾起了她繼續聽故事的興趣。
然而前情故事就此打住。
“溫彥在德顧投資任職,你可以理解成MNF的母公司,我們是兩年前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