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還裝睡。”樸晚若有所感地眨了眨眼,沒有将心中所想盡數交出。
一類人,一樣的不想讓人摸清路數。
溫存過後的清晨,本該被朝晖發酵得你侬我侬,難說不是由于窗外春色太過自然舒适,才把這此刻氣氛也染出幾分尋常。
初晨的陽光勢頭大盛,是個清透的好天氣。
“你今天不用上班啦?”
“不急,再說也沒什麼要緊事。”
程莫霄的聲音慢悠悠地飄進樸晚的耳朵裡。
不急?
許是被廚房這種高強度的料理戰場裡熏染了太久的生氣,她起床很少拖泥帶水,撐肘套拖鞋的同時又将聲音明晰了幾分。
“那不急正好,給你找點事做。”
“嗯?”
“家裡這個咖啡機是拉杆調壓的,我教你怎麼用。”
樸晚示露在臉上的好心情未減,萬般惬意地不忘補上一句,“要穿要用你都随意...”
程莫霄輕輕嗯了一聲,視線卻在細細打量着樸晚的神色,剛才那句未經思考的回答甫一出口,她便意識到自己需要找機會澄清這個言辭過失。
縱是不想哄騙,但此刻直說實話也不妥。
可對方好像對自己的回答并沒有任何不悅。
相反的,她甚至能從樸晚臉上讀出些明顯的...
開心?
是開心嗎?
層層疊疊迸濺起的水花砸在腳腕,程莫霄還在糾葛裡這般念着想着自我開解着,直到被水流砸出冷顫——
這個涼水澡沖得全然非她本意。
不過既已是舊事,樸晚不追究,自己也就沒理由揪着回答硬是争出個是非對錯...
淅瀝的水聲徹底安靜。
“我家床那麼髒啊?躺一晚還要再洗個澡?”
收拾半天卻還挂着浴袍,樸晚不免瞄着來人發笑。
風姿綽約,娉婷袅娜,一複平日裡的氣态。
她撤回目光,用刃尖找補似的推了兩下砧闆上的果皮,随後順手摸了顆奇異果機械地繼續落刀。
手邊切好的水果分量已然足夠,往日她也沒有在第一餐攝取果糖的習慣。
隻因為這會兒樸晚想遮掩那些對視過後無故的緊張。
自昨晚開始美好到近乎虛幻的這般那般,都讓她覺得像是身處一場被動的,未醒的大夢裡。
太不真實了...
比起自己,程莫霄的反應倒是自如得體得多,随着一陣濃郁的桂花香貼近,嘴角習慣性上翹,扯出倦倦的語氣。
“嗯?不是說教我用咖啡機?”
空閑下來,人就容易陷入胡思亂想。
在這足夠嗅見馥郁的親昵距離之下,樸晚竟心腔也跟着無意識地縮緊,不過區區兩句話,就誘着本該阻隔在昨夜的一幕又一幕不合時宜地蹦到跟前。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浴袍,肯定是浴袍。
哪有人一大早見人還穿着浴袍的?
壞家夥...
真是壞家夥...
樸晚放下刀,悄悄吸了一口氣,直接伸手擰開水龍頭揉搓指腹。
主廚的位置呆久了,她在料理時總是周身散發出一種難以自察的威儀,哪怕是空白神情,也會被莫名安覆上别有深意。
程莫霄掃了眼主廚身後支翹的木質手柄和锃亮的機身,猜不透這個環節是職業使然還是處于保養目的。
“我也要跟着洗手嗎?”
“不用。”樸晚順勢斂過話茬,輕輕搖頭,“我就是去給你找件衣服。”
她并不跟風裝修博主推崇的衣帽間,取而代之的,設計時她和江芥一起折騰了很多功能性極強的收納空間,卧室裡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暗衣櫥都算在内。
樸晚單手一一敞開偏裡側櫃門,壁挂的内置暖光感應燈伴着動作驟亮,衣料随之也被勾上一層柔和的輪廓。
“你随便挑...”
一邊是色調和樣式雷同的服飾,處處透着主人近乎執拗的單一偏好;而另邊雖說是用料間足見設計的款式,色彩也豐富了不少,可大多都墜着吊牌,安靜地擠在一起,其中不乏有品牌的往季熱門,也同樣沒什麼穿戴痕迹。
從旁的樸晚觑了觑眼,略感不适地扭開目光,背過身去另外的櫃子裡翻找褲子。
這已經不是程莫霄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小動作了,明明就光不适,為什麼還要裝這種刺激視覺的感應燈?
再或者...
程莫霄随意拎了件沒什麼設計心思的深色暗紋襯衫,輕輕關上單側櫃門。
燈光随着合攏的櫃門熄滅,一時間眼底隻剩下那道暫留的殘像。
斷續的線索和沒頭沒尾的猜想交疊,盡數被這道視覺幽影送到面前,她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再次覆手将另一半櫃門阖嚴。
“挑哪件了?”樸晚回頭先是粗略一眼,随即渾不在意地遞去一條垂墜感極佳的長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