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建築的前房主在動線布局上花了不少功夫,硬裝裡嵌了些明門暗道,結構雖說複雜,卻能借由門扇開合把部分通路單向封死,省卻不少看管上的負擔,于是樸晚接手後索性沿用大格局,隻在這層換了幾把鎖。
送貨到了,也就沒什麼再留門的必要,伴着鎖舌入槽的幾聲金屬響動,她索性把接下來用不到的通道一并鎖妥。
韓鷗發消息來說要帶人參觀仄莊,先走一步,有什麼事下次見面再說。
她定睛細瞧對話框裡的一句告辭,腦子空了半拍,好一會兒才想起忘記招呼瓶酒給人家做回禮。
算了,下次再說吧。
程莫霄在臨開機的間隙把喬季淮借走了,先前湊一桌的人這會兒都去各忙各的,不多時,休整結束,錄制也繼續。
嘉賓幾個該休息的休息,該補妝的補妝,待重返廚房站到一起,較上午添了不少精神頭。
接下來的重點是那條大肥魚。
喬森把封存在滿袋冰中間的魚端去台面砧闆上。
魚肉經了數小時低溫放置大緻已經收緊定型,現在切分做鋪鹽和醋漬處理剛好合适。
鹽層的作用不僅能适當抽離肌肉水分,提高緊實度,還能為氧化和醋漬提供比較理想的滲透環境,不過鏡頭前樸晚無意給自己留個愛說教的證據,幹脆默着什麼也沒講。
少說多做。
隻是瞧着面前這龐然一物,她忽而覺得怪怪的。
個頭确實夠唬人,但早上大家把重點都放在價格上,誰都沒去考慮是不是足斤重這回事。
這會兒仔細觀察下來,分量恐怕沒報得那麼實誠...
樸晚啊樸晚,還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想着想着,她沒忍住,任一聲滿是自嘲意味的輕嗤從喉口溜進收音,廚房這會兒沒人發言,任何微妙的動靜都很明顯。
幾雙眼睛不約而同地朝自己這裡一瞟...
樸晚面色斂得極快,唇線一抿,繼而上手按了按晶亮的魚身,把重心放回安排上。
當晚十五人,拆魚用一半,剩出來留着做短熟是不是也可行?
結構上說得通,食材也高利用,可行。
不過礙于今天在這兒扮演的角色是經理,備料的刀工鏡頭該讓出去才是。
樸晚眼皮一擡,順水推舟道,“待會兒要給魚做分切,要不...小李來?”
前期流程商談時和節目方額外做過允諾,會按約定把一些廚房的高光給出去,畢竟談來的就是條件出鏡,對自己而言這項讓步沒多麻煩。
隻是他那個藝名太随便,叫後兩個字又太暧昧,喊全名心裡毛毛的,至于主廚嘛,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一番挑三揀四下來,樸晚能想到的就隻剩這個不上不下的「小李」...
可惜越不想扯上關系,就越是在這種“推演過度”的用詞上讓人想入非非。
幾個跟鏡的場務意味不明地互相遞了遞眼神。
剛才一聲意味不明的壞笑,這會兒又來一句小李。
得,全是素材...
話一出口,她暫時沒覺什麼不妥,李訇利卻反而愣了一下。
倒不是因着那句稱呼,純粹是他沒想到這事兜兜轉轉還能落回自己頭上。
中午忙着pvp上分,将近一小時焦灼逆風局才摘下勝方金牌ad。
不提都忘了還有魚的事...
按理不應該誰殺的誰分嗎?
回來切魚大包大攬,這會兒怎麼就知道把髒活破事勻給自己?
平常綜藝都是玩玩遊戲,走走劇情,哪有這種反複呼來喝去cue人幹活的?
到底是錄節目還是給她打工?
罷了,第一期,總歸是維護人設要緊。
李訇利憋着一肚子不耐煩,卻也還是惺惺作态地把活接下了。
随後借口下場去換雙合腳的廚房鞋。
“...你趕緊給我查查,怎麼切魚。”男人側身避開攝像機的直視範圍,壓低聲音催促。
“不是,哥,現在誰買魚哪還...”
“讓你查你就趕緊查,屁話那麼多...”
小助理被嗆得縮了縮脖子,手指在屏幕上劃得飛快,盯着搜索結果悄咪咪地給他遞小抄,“從市場買魚回家,第一步你得用水給魚洗幹淨,再用右手拿刀...”
“挑重點,不用全照着念!”李訇利目光瞟向另一邊,确認樸晚暫時不在視線範圍内,語速比先前更快,低聲,“趕緊告訴我從哪個方向下刀。”
“哦哦...”小助理向上推了推眼鏡,迅速閱讀總結,“這上面說要先剁頭,再把黑魚橫着背切成兩半,去大骨刺,最後切小片...”
先剁頭再分兩半,先剁頭再分兩半...
李訇利在心裡暗罵了句,最後裝成沒事人一樣提好裝備,洗洗手又踱回廚台。
這會兒大魚在,鄭知周和徐清在,鏡頭在,唯獨樸晚不在。
不在更好,眼不見心不煩。
趁腦子裡的步驟還沒散,男人套上兩層手套,抄起菜刀,用腕力洩憤似的貼腮一壓,應着一聲鈍砍,頭身下秒就被分得幹脆。
他還遵照着上午樸晚處理烏賊時的分放手法,依樣畫葫蘆,将魚頭規規整整地端進大号料理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