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亭涵緊他當前還體弱,不敢貿然告知實情,便伸手撫上其頭頂,揉了揉,道:“别怕,有大哥在,斷不會讓你有事。你師父也會盡心替你治病,不會有大礙。”
此番話語是難得的溫柔,與他平時言行之态截然不同。淨玉玦轉頭看他,唯見得半面側臉,需下移眸才可見其另一半。咫尺之近,從未有過,淨玉玦饒有興緻細細打量他眉眼,不禁笑了道:“原來你也有柔情似水的時候。我本來還尋思,你若時時是那副冷狠的模樣,少夫人過門後豈不是擔驚受怕度日。原來你隻對我是如此。”
戚亭涵聽得一愣,轉頭看了淨玉玦,問道:“我……于你跟前時,看起來竟是冷狠麼?”
淨玉玦仍是戲笑道:“何止冷狠,時而大有一副要将我生吞活剝的氣勢。甚令我傷心。”
戚亭涵直起身,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我會盡量溫柔待你。”此言一出,未待淨玉玦有所應,戚亭涵已然先行頓住,愕然看着眼前人,不覺已紅了雙頰惶恐連退幾步,末了迅速轉身逃離了去。
餘下淨玉玦與戚亭文茫然相顧,不知其又為哪般。淨玉玦懶得琢磨戚亭涵心思,問亭文道:“近些日子你便待在房中,我會每日來看你。”
戚亭文已覺周身暫無難受之處,便乖巧回道:“多謝師父,徒兒已經好多了。”
門外熱鬧起來,隻因戚亭涵出去後遭爹娘圍住,這廂道出實情,旁人知道二公子醒來,皆是歡喜驚歎。老郎中心存佩服,便尋思着要再見淨玉玦一回,遂于門外等候。城主與夫人要進屋探望,被管家嬷嬷勸阻,皆道疫病兇險去不得,二位這廂才依依不舍就此作罷。可那戚三公子怎聽勸,趁人不注意竄進去,爹娘嬷嬷捶胸頓足,急叫旁人抓他出來。
但見他剛至榻邊欲要問候,淨玉玦便起身來,捉了他胳膊,出門時一并拉了他,道:“亭文需要多休息,你莫吵他。”
戚亭常掙紮幾下,本想師父瘦弱定是奈何不了他半分,哪知任憑他如何都脫身不得,這廂惱怒起來,道:“師父,且讓我見見二哥。”
“待他好了自然得見。”
“師父,您讓我見一眼便好!”
淨玉玦自然不答應。此妖氣沾之即病,尚且不知府中何處還有,他斷然不願再讓旁人也中招,費他神思。這般想了,他向城主請了近日未與戚亭文接觸的下仆,遣他去浣甯山拿藥來,後又叫老郎中暫且留下,等喝了湯藥再走。
小厮快馬加鞭前去報了,裳羽與輕彩便抱了藥罐與草藥速速趕來,分得城主府上下人喝一碗。老郎中請過淨玉玦意思,查看起各味草藥,又一一請教淨玉玦拿紙筆記下,方才答謝過,離府而歸。
淨玉玦拿起一帖藥草追上前,道:“沈老,這藥您拿回去煎服,一日一碗,三日便可。”
老郎中喜顔雙手接下,道:“多謝莫神醫,我行醫多年,竟是瞧不出二公子所患何病,實在慚愧。”
“鼠疫不多有,若非我曾見過,今日或許也束手無策。日後還有諸多瑣事要麻煩沈老,屆時還望沈老多多幫襯。”
“自是,自是。”
目送老郎中轉身離去,淨玉玦方才彈出一指仙氣附于他頭頂,折身回到城主府。
戚亭文喝過湯藥已歇下;裳羽與輕彩忙着在東廚裡熬湯藥,一連數十盅,全數得讓府内人喝下。除了不近二公子房門,府内上下依舊能正常走動,此乃莫神醫的吩咐,無人敢不從。誠然人心惶惶,除了戚亭常鬧着要見二哥遭城主冷眼訓過,這廂老實回房讀書,倒還算安穩。
城主問:“鼠疫由何而起,莫公子可有頭緒?”
淨玉玦向城主請了罪,拱手道:“實不相瞞,前幾日,有位去我宅邸問病之人染有此病。正巧亭文與亭常也在,打過照面,方才染上了。彼時,我尚且未覺此乃鼠疫,疏忽大意,方才叫亭文身陷重病。鼠疫之源,我已叫人去查問,不日便可知曉是何地傳出。”
城主聽得,震驚不已,上前扶起淨玉玦問道:“可萬不能叫絡澤城的百姓染病,莫公子可有法子?”
“我已寫下方子,城主照方子尋來草藥,熬好分發出去便可。”淨玉玦繼而又笑着寬慰城主道,“城主莫擔心,今日我會暫且留在府上,若有人發病,即刻差人來叫我便是。”
得此言,城主安心應下,差丫鬟去收拾客廂給淨玉玦住下。丫鬟們自不敢怠慢,又思及莫公子模樣好,有心與之親近,便是竊竊喜語,戲之于言,道是——公子翩翩,溫良而賢,若為琴瑟,生死兩願。
錯身而過時,戚亭涵見她二人碎碎細語嬉笑,又是整理客廂的動作,便停步回頭問:“有來客要住下?”
丫鬟們聽見大公子開口,回身行了禮,道:“回大公子,是莫公子要留住一宿,城主吩咐我們收拾。”
便是心有悸而不止,人有思而魂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