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大限未至便先死的下場,無論如何都得避免。
“戎弱。”胤善又喚他,“放我下去。”
這小子是鐵了心要去找築绮王。淨玉玦無奈點點頭,将自己與胤善腳下的雲分離開來。
他們将是要去,龍太子躍身跟來落腳立于他二位身後,道:“龍寶落在奸邪之人手裡,還不知能做出甚麼來。屆時引起大禍,神龍一族自然難脫幹系。更何況,我不放心你身體,有我在能幫你許多。”
不管龍太子是為了什麼,多個幫手總歸是好的。淨玉玦心裡稍稍有了些底,不察胤善側目用餘光瞥來,以心音傳以龍太子道:“若生變故,還請龍太子立刻帶胤善走,保他一命。”
“你呢?”龍太子心音問道。
“不用管我。”
胤善别開目光,心中好些個疑惑想讓身旁的神仙立刻給他解開,轉念又忍下了,尋思出一個支開龍太子的法子:“雲染說得不錯,被關起來的雷麟得救,不能讓他繼續蒙冤。此事可否托付給龍太子?”
“不行。”龍太子若去救猊缺了,誰在危急關頭帶胤善走。淨玉玦自然不願放棄得來的機會。
“為何不行?”胤善問道,除卻不解還有些不快。
淨玉玦歎口氣:“太危險了,龍太子得與我們一起行動。你想救猊缺,等辦完事再一同去。”
能弑神殺妖的陣法想來對龍太子也有危險,總不好因他一時心生小氣而當真讓龍太子賠上性命。胤善抿唇咬牙無言再反駁。
“千萬要小心,無論發生甚麼事都别離開我視線。” 祥雲落入雨幕中,淨玉玦心生忐忑不由得握緊了胤善的手。
胤善低頭看了看握住自己的那隻手,便也小心翼翼彎曲手指:“你也是。”
大雨濺起水霧彌漫至半空,所見之處難辨東西。巡邏的護衛因此歇了班,隻留下各個宮殿守崗的還在。下侍們也不再多忙碌,許多宮事全停下,各自閑在所屬的宮位待命。
唯一仍然在忙碌的隻有照顧築绮王的侍長與幾名懂醫的祭司,熬藥作法少有安甯時。
築绮王病得十分厲害。那日抱住禦寫憂的屍首哭至傷心處竟是暈了過去,此後便渾身發熱未曾清醒過,連夢裡都在哭。
隻是此時宮中卻格外安靜,屋内屋外隻剩雨聲在喧嘩。
他三位從雲上下來至得築绮王寝宮外徑直推門而入,眼中所見竟是滿屋子的雜亂。
宮殿地闆上橫七豎八躺着人,淨玉玦攔下胤善的步子自己先上前蹲下身查看了,這才起身道:“都死了。”
龍太子忽然移眸看向内殿神色一滞,上前按住淨玉玦的肩豎起食指比劃在唇前,随後指了指内殿的方向。淨玉玦了然龍太子意思,向胤善招招手,等他近前來了才略前于他身體一同往内殿走去。胤善瞧了他不全得見的側臉,剛想如眼遮未取時那般擡手輕輕搭上他的肩,便又忍住了觸碰。
築绮王的病床邊立有一道人影,着暗紅長衫腰身緊束。他聞得身後細細腳步聲猛地回頭擡起化成獸爪的手直指淨玉玦咽喉而來,末了看清來者三位便是一驚,急急停下攻勢将手收了回去。
見得他容貌,龍太子亦有些驚訝:“是你,你還活着?!”
禦寫憂臉上并無劫後縫生的喜悅,反倒是一副怒相:“雷麟的心脈不在胸膛,我是詐死。”他捂住胸口還在滲血的傷轉身看向床上昏睡的築绮王,“大祭司誣賴是猊缺殺了我,儒言這昏庸蠢貨,信了他的滿口鬼話将猊缺給關了起來。可我尋不到猊缺所在,也叫不醒這混賬東西。”
“這雨的确是麻煩。”龍太子歎道。
“你的傷……”胤善欲言又止,“不先包紮?”
禦寫憂低頭看一眼胸膛:“被戳了幾個窟窿,倒不至于會死。”
“讓我看看。”淨玉玦近得禦寫憂身前去,牽開被刺破的幾層衣裳瞧了眼裡面鮮血淋淋的口子,末了從懷中摸出十來瓶藥拔下塞子辨認一番後尋得有用處的那隻遞至禦寫憂手邊,“這是還靈釀,藥天煉制的補靈之水。”
他身上攜帶的這些藥皆是藥卿特意煉給他的。自從得知他為救胤善鎖了九成修為以至傷總難愈,藥卿便煉了各式各樣的藥汁藥丸讓他備着,用料盡是仙草仙藥,總歸是比由着他慢慢愈合來得好。
“謝謝。”禦寫憂接下藥水仰頭一飲而盡,随即便幹嘔起來,“好苦的藥。”
正因為苦,淨玉玦幾乎不碰這還靈釀。
“良藥苦口。”淨玉玦悠悠拿起另一隻瓶子對禦寫憂道,“衣裳脫了。”
正以手背擦嘴的禦寫憂聽得淨玉玦此言不由得頓住,臉色變來變去。他這反應讓淨玉玦想起來當年不敢脫衣的戚亭涵,竟是心生許多懷念,一勾手指以仙法寬解了禦寫憂的上半身。
禦寫憂來不及遮掩躲閃,皺着眉頭似有不悅:“從未見過脫别人衣裳這麼順手的神仙。”
淨玉玦一面将藥粉從瓶子裡引出來飄向禦寫憂的傷處,一面笑道:“神仙數百位,總得有一位脫别人衣裳順手的。”
禦寫憂覺得他這話說得奇怪,卻也沒太多心思繼續反駁隻當是沒聽見,擡眼看向胤善道:“他們要殺你,别久留。”
“想殺我的人有許多,不妨多一個。”胤善走向床邊俯身瞧了瞧,轉身拿起一旁放着的木盆走出殿外接了盆雨水回來,全數潑向床上的築绮王。
雨水涼,驚醒了因悲痛而病倒的築绮王。築绮王猛然抽口氣咳嗽着在床上打滾,不待回神當前情況便被胤善揪起衣領用力壓住。
“聽說你殺了我的護衛,還想殺我。”
築绮王推不開他,隻得大喊:“你指使手下調換了築绮用來驅海邪的藥,圖謀不軌,本王當然要誅殺!”
“一會說是帝焉皇子所為,一會說是猊缺所為,大祭司說甚麼你都信,腦袋隻用來顯高麼?”禦寫憂穿上衣服近前來,立于胤善身旁冷眸傲視,“被騙得團團轉還好意思卧病在床,天底下哪有你這樣沒用的帝王。”
“阿禦?!”築绮王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你還活着……?!你還活着……”他鼻頭一酸又哭起來,也不管被胤善壓得喘不上氣了,伸手去牽禦寫憂的衣袂,“幸好……幸好你是妖,幸好你還活着。”
禦寫憂後退半步想将衣袂從築绮王手裡抽出來,奈何那凡人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死死拽緊了不放,他踟蹰片刻隻好作罷:“猊缺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