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善推開會介合将她交給玉子兒療傷,走到死不瞑目的夷兂跟前以回溯之術将他的身體還原到被會介合刺穿之前。他并沒有把握,直到夷兂的眼珠子動了動訝異地摸着自己的身體他才稍稍松了口氣。
低頭看見破爛的衣裳,夷兂不禁很是驚疑:“我沒死?”
“不可能,他不可能還活着!”會介合與旁的人也詫異不已。
胤善沒打算多解釋,而是問夷兂道:“潮湆在哪裡?”
夷兂遲疑許久,索性豁出去:“你殺了會介合,我告訴你。”
“你還沒吃夠苦頭?”胤善皺了皺眉頭,也不等夷兂再言語便轉身拿回寶劍刺進他身體胡亂攪拌一通。
等到夷兂慘死,胤善再次施展回溯之術将他救回來,繼而又以同樣的方式弄死。如此反複數十回半點不猶豫,也不給夷兂說話的機會,胤善始終默不作聲站在夷兂身前又殺又救。街巷處處回蕩着夷兂尖銳綿長的慘叫,聽着格外瘆得慌,在場的凡人幾時見過這般奇事,難免被此刻的胤善吓得背脊發涼屏住氣息不敢有大動作。
覺着應該是差不多了胤善才停手,甩了甩手上沾到的鮮血:“我沒有耐心,也不想問第三遍,但還挺閑的。”
夷兂躺在地上仍舊沉浸在反複死去又被救活的劇痛中絲毫不見反抗:“好,我說。潮湆是唯一沒人能驅使的妖傀,便隻能将它留在老宅。老宅……在城東十裡外。”
“玉子兒,帶上會介合先回客棧療傷。”
“哦。”
胤善拽起全身發軟的夷兂躍下行刑台。夷兂走不穩,大多時候是被胤善拖着才能前行。兆桑人呆滞了許久才想起來繼續歡呼。
客棧外的采妖人見得夷兂被擒并不吃驚,臉上甚至沒有太多神情變化。胤善隻是稍有奇怪未往深處想,提着夷兂便走進客棧。反倒是會介合警覺起來問道:“這些人是你們抓到的?”
玉子兒十分得意:“是我和玉銀兒在宮裡抓來的,一個沒落下。”
“搜遍皇宮隻抓到這些?”會介合詫異道,“可采妖人至少有千,難道其他的都跑了?”
玉子兒不以為意,扶着受傷的會介合一面往客棧裡走一面道:“定是知道我們來了,吓得連夜潛逃。”
會介合欲言又止想提醒他防備些,轉念一想這幾位各有通天的本事便又覺得是自己多慮,沒再提起。
回到客棧剛坐下,蘇芳與幾名受傷的老臣便急忙出來:“公主!”
會介合臉上的笑容立刻淡了,繼而浮上許多隐怒:“業元還活着。山莊被夷兂找到,正是因為他告的密。”
蘇芳震驚不已:“殿下他為何要背叛您?!”
“出賣至親、向仇人搖尾乞憐,還能是為何!”
三位老臣相觑一眼,不似小輩那般心緒外露:“必須找到太子殿下才行。”
先前被胤善拖入後院客廂的夷兂此刻又被憐與厭隗給押解出來要往老宅去。傷勢稍有好轉的洌滳與薄棠斥也跟在後頭,一位時刻想着要殺光所有采妖人為潮湆報仇,一位心中隻想盡快找到潮湆。
與堂上幾位打過招呼出得客棧往城東而去,沿街家家戶戶歡喜議論着今早行刑台上的見聞,遠遠瞧見夷兂都不再懼怕,反倒是開口閉口感恩戴德地對着胤善叫驸馬。胤善不解這驸馬稱呼由何而來,眼下也沒有心思去問,便索性裝作沒聽見匆匆過了。
與當初住過的村落不同,采妖人的老宅于山野前後不着人煙之地,随處可見的尋常茅草屋沒能經受風吹雨打顯得格外破敗,年久失修的籬笆歪歪斜斜圍出一方院子,院中滿是落葉。
一行妖剛是走近言語了幾句,便從屋内沖出三隻妖傀咆哮着撲來,掀起滿地枯葉如飛花。沂澈上前一腳踹飛來頭陣,繼而雙手一探拔掉後兩隻的鎖魂釘,趁摔出去那隻暫未起身便閃身至前彎腰拔掉了最後一根。
快得連枯葉都沒趕上落地。
妖傀未能發揮看家護院的作用便悉數倒下,沂澈卻像是先前并未動過一般靜靜站立,緩緩回頭看向夷兂:“潮湆在哪間屋子?”
院外的夷兂擡手指了指曾用來堆放妖屍的房屋:“在那扇門後。”
洌滳迫不及待欲要往前沖,被胤善伸手攔了下來:“謹防有詐。”
此一行之中隻有他是人,便讓幾隻妖留在院外自己先行入了院子來到屋前,緩緩釋出金色雲煙由縫隙鑽入屋内探知一番後才推開門。
門内正對屋外有一張精雕細琢紅木椅,上面端坐着一道人形身影,盛裝加身頭蓋綢緞絲毫不顯老舊,與此舊宅中的蕭條模樣格格不入。胤善上前幾步左右查看屋内,随後才站定于他跟前,伸手掀開了蓋頭。
蓋頭底下俊美精緻的臉龐在陋屋之中仿如蒙塵的明珠,污濁不掩其光華,看得胤善竟是愣了半晌。
半晌後他惋惜地歎口氣,撩起潮湆身上穿戴的衫擺查看一番才走到門口對院外的幾隻妖道:“進來罷。”
迫不及待的洌滳推開蘇方扶着他的手大步沖進來。盡管此前早已知曉了實情可眼前的景象仍舊讓他難以接受,隻看了潮湆一眼便忍不住鼻子發酸,徐徐向前的雙腿也在打顫發軟,還未至得潮湆身邊便再也承受不住撲通跪下,一面痛哭一面用力朝地上磕,誰也勸不住。
薄棠斥還算鎮定,輕聲對雲染說了句沒事讓他松開手,走到潮湆身旁輕輕握住他肩膀推了推,喚道:“潮湆。”
潮湆的身體随着薄棠斥的動作晃了晃,除此之外便再無其它動靜。他雙目睜而不動,似乎看着哪裡又像是哪裡都沒有他的目光。
最後進來的沂澈立于一旁靜觀片刻,繞過洌滳至得潮湆面前站定,向他心口出伸出手。薄棠斥明白過來,猛然護住潮湆心口的鎖魂釘不讓他拔:“萬一……還有得救……”
他轉頭看向夷兂:“事是你們做的,解法自然也知道。”
“我們是殺妖的,豈會留下生路。”
悲傷随夷兂此言忽而轉為震怒,洌滳起身用力一掌嵌進了他的胸腹。
薄棠斥漠然收回目光彎腰去抱潮湆不知何故忽然又停下,轉而掀開他的衣擺。衣擺之下是雙與凡人無異的腿,他看得一怔,立刻順着潮湆的雙腿仔細往上摸向腰間,停滞片刻才差顫巍巍解開他的腰帶露出以筋縫合于腰際一周的傷口。
被剝去魚皮的潮湆又豈能化出一雙腿呢,那不是潮湆的。
“雖然不知是否能救他。”沂澈吐出數不清多少年前吞入腹中的魚珠塞入潮湆口内,“也唯有一試了。”
片刻後,潮湆竟是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