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汀的聲音很輕，甚至藏着隻有喝醉酒後才能從僞裝之中窺見的脆弱和隐隐的不安。

......

“有啊。”金屬制的放在桌子上顯得格外小巧的機器中是一道沉默而後微微上揚的聲音，“不就是這裡嗎？”

是啊，不就是這裡嗎？

他都不是這樣告訴自己了嗎，虞汀也忍不住這麼想，所以他到底在舍不得什麼，還是糾結什麼。

飛船破裂後的那塊碎是他親手扔進垃圾桶的，放棄在垃圾場中尋找匣子也是他自願放棄的。

再往前說，選擇那兩個都或是會成為間諜的副手也是他自己做的決定，去上軍校也是他一意孤行走了一條不歸路的結果。

虞汀嘴角嘲諷地勾起了一個弧度，所以他在難過亦或是糾結什麼？

是難過自己無法回去親手抓住叛徒，還是難過從此之後再也無法登上自己親手制造的星艦嗎？

他也說不上什麼，或許是他對自己生活了二十幾年的星球也難得有了歸屬感吧。

隻不過與此同時心裡卻又摻雜着另一種感覺。可這份感覺，虞汀卻明明白白知道來源于哪裡。

他眼眸溫和地落在正在酣睡因為轉了轉身體使得被子沒有搭好的小孩身上，哪怕感覺有些喝醉，卻依舊很輕地給小孩蓋上了的被子。

是來源于燈燈吧，虞汀想。

這或許就是他從未體會到的來自家的感覺吧？

“咳咳。”

“你還會模仿咳嗽的聲音嗎？”虞汀雙手支在身後，興味地看向一側的音響。

他有些明白了燈燈有時候為什麼會很喜歡抱着小e說話了，畢竟在孤獨的時候，哪怕是和人工智能對話，也會有兩個人面對面的感覺。

“其實...愛好有些奇怪并沒有什麼。”不同于上次，小e這次的聲音變得吞吞吐吐，像是網絡異常而卡殼一般。

“嗯？”不知道小e為什麼會這麼說，但是虞汀也沒有打斷對方的話。

“根據地球有關于人類的行為準則來說，人類的愛好是廣泛而豐富的，每個人的愛好都會得到應有的尊重。

em...奇怪的應該也能算上。”

安靜的房間内，一邊是燈燈沉穩的呼吸聲，一邊是人工智能比之前要卡頓許多像是科普的回話。

虞汀聽到卻明白了什麼，笑了笑，了然道：“是燈燈向你說了什麼嗎？比如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有奇怪的愛好？”

“我并沒有下這個定義。”

雖然聽起來确實很奇怪。

“沒想到他原來這麼擔心我。”虞汀揉了揉身側小孩的頭發，和燈燈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天，他自然清楚小孩的性格。

他家小孩性格很可愛，隻是有時候有些口是心非，還有些害羞。

但是絕對是最可愛的小孩，是地球上最像天使的人類。

他一直都知道燈燈知道那個所謂的傳聞，今天晚上感覺到他心情不好時還會安安靜靜地抱着他。

隻是虞汀沒有想到，燈燈甚至還找了小e去尋求幫助。

“不過謝謝你了，小e。”虞汀低頭向小e的方向湊近，而後停留在很近的距離以内，“謝謝你替我解釋哦。”

半晌後，小e才回了一句話，“知道就好。”

“剛剛我不該說你“哦”是有些惡心的，向你道歉。”虞汀眨了眨眼，“不過下一次燒烤還是不能帶着你，或許等你有嗅覺了，甚是有類人形狀了才能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吧？”

“那還真是謝謝提醒了。”小e絲毫不落下風回道。

虞汀也聽出了人工智能一如往常的毒舌，不過早已經習慣了後倒不會覺得突兀。

他擡眼看了下表，發現已經十一點了

他居然和小e聊了整整一個小時了，如果是酒醒了的他一定不會相信吧。

虞汀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随之也上了床，躺在了燈燈的一旁，卻見小孩揉了揉眼睛，似醒非醒，更像是沒睡醒夢遊一般睜開了眼睛。

“怎麼醒了，還沒到早上呢。”怕是燈燈做噩夢，虞汀安撫地拍了拍小孩的背，一下又一下，帶着節奏，“是做噩夢了嗎？”

燈燈沒有說話，隻是習慣性地攥緊了虞汀的懷抱之中，在青年的頸窩中窩了一會兒，呼吸才慢了下來。

他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他的親生章魚父母來地球親自找他，要帶他走，甚至他也恢複了章魚的形态。

本來以為虞汀會很高興地看到自己，但是在夢裡燈燈用觸手将自己移到汽修店門口後，把虞汀吓得夠嗆，說不可能會跟自己走。

甚至在一旁的程澤還在美滋滋地大口大口吃着炭烤小章魚！

這個夢實在是太可怕了，直接把他吓醒了。

虞汀怎麼會害怕自己呢。

哪怕他是章魚，也是虞汀的兒子，也應該是虞汀最喜歡的寶貝呀。

“爸爸？”滿是困意的童聲響起，燈燈從青年的頸窩中移開，睜開眼睛看向虞汀。卻又因為太困，那雙眼睛實則并未睜開多少。

“怎麼了？”虞汀問。

“你知道為什麼我當時不你吃章魚嗎？”

“因為你說章魚是你最好的朋友，我還記得。”沒想到兒子從睡夢中醒來說的居然是這件事，但是虞汀還是一字一句地回着，是真的很喜歡章魚啊。

燈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湊到虞汀的耳邊，“不是隻有這麼一個原因，章魚不僅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也是章魚，真的，那種三四米長的章魚哦，你會怕我嗎？”

虞汀愣了一下，看了眼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确認了一下不是觸手，是小孩肉嘟嘟的手，以為是小孩做夢的夢話，但是很認真地想了想如果燈燈是章魚的模樣，“不怕，因為你說我也是三四米。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爸爸都不會怕你的。”

燈燈閉着眼睛，滿意地點了點頭，“爸爸你一定要記得你說的話哦。”

“好。”虞汀嘴角彎了彎，低頭看去卻見小孩又換了另一種躺法安安穩穩地睡在他的懷裡，仿佛剛剛奇怪的問答像是他的錯覺一般。

是做了什麼自己變成章魚的夢吧，才會突然醒來這麼問。

虞汀将燈燈調整到不會落枕的姿勢，一手枕在後面，心裡卻也想着這個問題。

雖然他不會再回到暗水星，但是他該怎麼有一天向燈燈透露自己是外星人呢？

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嗎？

而且他知道，燈燈非常喜歡三輪車、汽車這樣的交通工具。

他雖然不會制作，但是在另一個星球，他會制作另一種常用的工具——機甲。

如果他真的将機甲制作出來了，燈燈會喜歡嗎？

虞汀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又問了小e幾個問題，才感覺到困意，“小e，今晚謝謝你了，晚安。”

已經快累死的小e：“你可終于要睡了。”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