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
什麼都看不見。
在那空無一物的地方,明明什麼都沒有,然而為什麼、為什麼!!?
——它會感覺到死亡的追逼?
惡鬼徒勞地向前逃着,它的身軀寸寸斷裂,斷口處光滑無比,似乎是被什麼名工利器切開了一般。
刻印在非人眼瞳中的是虛無的恐懼,惡鬼倒在了無形的利刃之下。
“好、好厲害!”
“你看見了嗎!?什麼都看不見啊!”
伊黑小芭内默默拉高了衣領。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就喜歡穿着特制的寬領隊服,或者冬天圍上一條圍巾來遮住自己的嘴巴。周圍的低級隊員們正在激動地說着一些颠三倒四的話,什麼看見又看不見的......不過,“很厲害”這個評價倒是說到了點子上。
影柱不破千裡的刀,正是所謂的“看不見的刀”。
身穿白色羽織、身姿挺拔的青年緩緩收刀入鞘,刻在刃面上的“惡鬼滅殺”也逐字消失,隐沒在黑色的刀鞘内。
現在是1909年的最後一個月,天氣依舊是讓人瑟瑟發抖的低溫,天空也總是陰沉着,雪将下未下,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們走吧。”不破看了眼時間,帶着隊員們繼續前往目的地。很快就要入夜,雖然寒風也會減少一些惡鬼的行動欲望,但冰冷的夜晚對肉體凡胎的獵鬼人來說更為緻命。
镝丸縮在伊黑小芭内的頸肩,安靜地注視着前方。
這支因為任務臨時組建起來的隊伍中,除了伊黑小芭内,其他隊員基本都是最近幾次最終選拔的合格者,在獨立完成一、兩次任務後,被幸運地選中,得以親眼目睹柱的戰鬥。有特别走運的家夥沒準還能得到影柱的指導——這幾個新人幾乎不約而同地将自己排除在外,甚至消極地猜測,不會有人能和那個年輕的柱對視超過五秒,更不要提聊天一般地對話了。
柱們都是很可怕的啊!!
伊黑小芭内将特制的日輪刀藏在黑白條紋的小褂内,跟了上去。
一行人頂着斜吹的寒風抵達了紫藤花家紋之家,這家的主人連忙将衆人帶入屋内。
“明天可能要下暴風雪。”
屋内暖烘烘的,不破點頭回應了伊黑小芭内的話,解開腰間的日輪刀放在桌面上,正準備回頭吩咐幾句,發現那些新人們都擠在他的門口。他們三、四個人把走廊堵滿了,伊黑小芭内就那麼被擠進了他的房間裡。
“都堵在這做什麼?”不破有些好笑道,這些新人們似乎在他面前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他對此有些苦惱。
伊黑小芭内似乎知道些什麼,但這個深沉的少年并不準備向他解釋原因。
“都散了去休息吧,有暴風雪的話隻能在此停留,等天氣好轉我們就出發,”不破揮手趕走了獵鬼人們,“明早還是那個時間,來這裡的道場,我親自和你們對練。”
“啊、是!!”
“是!!您辛苦了!!”
低級隊員們的喊聲直到他們拐上了二樓才逐漸消失不見。
伊黑小芭内站在門邊。他是繼子,自然有多留一會兒的理由。
“小芭内你不去休息嗎?今天趕路很辛苦吧?”
伊黑小芭内搖搖頭,跟着不破的動作取出保養刀劍的工具,坐在了矮桌的一旁。這家雖然用着電燈,但基本陳設還是鋪的榻榻米,矮桌也看上去有點年頭,邊緣處被人摸得掉了色。
他的日輪刀很特殊,有着如同蛇一般彎曲的形狀,因此他的刀鞘也是用皮革特制的。保養刀劍是跟不破學的,在刀匠村待着的時候,伊黑小芭内就知道了不破的習慣。
每日雷打不動的刀劍保養,既是鋒利自己的武器,同時也是修心的過程。
見伊黑小芭内坐下開始擦刀,不破不再催人去休息,問道:“新年有什麼打算嗎?今年我準備去拜訪熟人,不會在青竹居過年。”
伊黑小芭内想了想,然後搖搖頭。
他對過年沒什麼概念,他的培育師顯然也不太在乎這些,晚上夜空中閃起焰火時還引來了老人的不滿。
“這樣啊,”不破手上的動作不停,“那你跟我一起吧。”
伊黑小芭内沒有意見。
不破成為影柱後,原本屬于矢吹真羽人的區域交給了他來負責。矢吹真羽人早就準備好了手續,在他離開國内之前準備将青竹居交給不破,隻不過最後這項手續是不破一個人去辦的。
他本來沒想過這麼快就收繼子,他自己距離完成“繼子”到“柱”的轉變都還有一段距離,更不要提指點他人了。
煉獄杏壽郎倒是在他去拜訪的時候提到過這件事,不過因為他覺得煉獄杏壽郎有父親的指導,應該很快就會成為柱,接替他父親煉獄槙壽郎的工作,所以不破并沒有給出承諾。
綜上,伊黑小芭内來找他的時候他可是認認真真地吃了一驚。反倒是一旁的粂野匡近替他做出了選擇:【這不是很好嘛!為了慶祝青竹居的第二位住客,我們晚上去吃牛肉火鍋吧?】
于是他這個剛上任幾個月的柱以最快的速度擁有了一個繼子。
從去年開始,最終選拔的頻率就開始增加,哪怕每次選拔通過的人數依舊偏少,但鬼殺隊的新人隊員在穩步增多。伊黑小芭内作為繼子,與不破當時的情況有所不同,他可以跟在不破身邊一起行動,隻有偶爾才會獨自出任務。
不破當年和矢吹真羽人見面的機會很少。
*
竈門炭治郎在離家稍遠的山路上等待着新年來訪的客人。
今年的雪來得晚,然而一下起來卻氣勢洶洶,僅僅一夜就将原本泾渭分明的山路埋了個幹淨。害怕客人在山間迷路,竈門家的長子特意提前出來迎接。
竈門炭治郎遠遠地看見了兩個人。他輕輕嗅聞,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
“不破先生!”
赫發的孩子跳起來揮舞着雙手,山下的人影也看見了他,向他揮了揮手。
竈門家的客人正是不破與伊黑小芭内。竈門炭治郎帶着兩人回到了溫暖的小屋,竈門葵枝已經準備好第二天的禦節料理,此時正在竈台邊準備跨年荞麥面和雜煮。
“新年快樂葵枝夫人!這孩子是伊黑小芭内,最近跟我一起生活,打擾了!”
不破将帶來的禮物交給竈門炭治郎,送給孩子們的都是一些好吃的小零食和糖果。竈門家的其他孩子們對不破的印象并不深刻,竈門祢豆子和竈門竹雄看起來還記得他,年紀更小的孩子完全陌生得很。
“哪裡,我們家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來過了,難得這麼熱鬧,”竈門葵枝溫溫柔柔地笑着,“祢豆子、竹雄,帶着弟弟妹妹去和小芭内哥哥一起玩吧?”
不破準備去裡屋找竈門炭十郎,伊黑小芭内則留在了外屋,很快便被自來熟的竈門家孩子們圍了起來。
“嗚哇!是真的蛇诶!我可以摸摸它嗎?”竈門祢豆子長着和哥哥炭治郎一樣的圓眼睛,不過她的瞳色稍淡,是剔透的淡粉色。
“大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
“我也想摸!我也要!”和祢豆子仿佛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花子也圍了上來。
伊黑小芭内很快便被孩子們圍住,隻能咿咿呀呀在地上爬的六太舉着小手,扒住了哥哥竹雄的褲子。
“要溫柔一點,”伊黑小芭内擡手讓镝丸爬到他的手臂上,叮囑周圍的孩子們,“輕輕地。”
竈門家的孩子們自覺地放輕了力道,用镝丸幾乎感受不到的力度摸了摸小白蛇的鱗片。茂抓着弟弟六太的手,帶着這個家裡最小的孩子摸到了镝丸冰涼的頭,引得小孩咯咯地笑。
镝丸吐了吐信子。
“哇哈哈!好凉!”
“小蛇喜歡吃什麼?”
“六太要輕輕地摸哦......”
一旁的炭治郎拿出了烤仙貝,掰成碎碎的小塊放在了無量的身前:“我們家沒有點心,我請你吃這個,是我媽媽做的哦!很好吃的哦!”
内室,不破見到了病情愈發嚴重的竈門炭十郎。
男人的赫發已經顯得暗淡無光,形容枯槁,但唯獨那雙眼睛,哪怕疲憊,也依舊如同無波的水面,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