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獲鳥還是人類的時候,就是披着人皮的惡鬼了。
因為想要獲得幸福,所以才能一直忍受丈夫的暴力。然而丈夫卻沉迷賭博,迷戀上了外面的女人,甚至準備抛妻棄子,所以姑獲鳥将他殺死并僞裝成了事故。
一片空虛中,它在照顧生病的紗江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甯。那之後,就像中毒了一般,它願意一輩子和紗江這樣生活下去,它願意用一生來照顧生病的孩子。
紗江或許曾經真的生病了,也許是感染了一場風寒,讓她渾身發熱,隻能躺在床上等待母親的照顧。母親的溫柔或許是她心中最難割舍的慰藉,她曾有機會可以用這被愛着的童年助她度過人生未來所有的苦難。
愛,多麼誘人又可怕啊。
“呼、呼......是你,殺了紗江。”粂野匡近終于扯開了阻礙呼吸的絲線,大量的失血讓他有些頭暈眼花,可是隻要還能握住日輪刀,他就還可以戰鬥。
“沒錯,是這樣,”姑獲鳥的突然露出了哀傷的模樣,輕輕歎息道,“我明明已經付出了一切,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然而她卻想要逃走。哪怕隻能在地闆上爬行,也要丢下我離開。”
那個孩子将它的好意都踩在腳下,所以在成為鬼之後,它吃掉的第一個人就是紗江的屍體。
隻有那位大人理解它的心情。隻有那位大人說它一定可以獲得幸福。
姑獲鳥溫柔的眼神看向不死川實彌,就像是在看自己的親生骨肉:“我在這座房子裡和很多心愛的孩子們度過了幸福的時光。可憐的實彌啊,你渾身都是傷。讓我來好好疼愛你吧,我想要溫柔地對待曾經被父母粗暴對待的你呀。”
那個瞬間,粂野匡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
“......彌榮,你隻是個人渣罷了,根本不配當任何人的母親!!”
暴怒的粂野匡近瞬間向姑獲鳥發起了攻擊,八之型與九之型結合的組合技急速地在姑獲鳥身上留下了大片的傷口。
“實彌他一點都不可憐,他的母親從心底裡愛着他!!”
這隻鬼根本不明白不死川實彌是多麼溫柔的人,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在一遍遍的傷害自己中活下去。
可惡的、爛透了的、什麼都不懂的惡鬼!!
不死川實彌從未見過粂野匡近這幅憤怒的模樣,他的這個朋友此刻正嘶吼着,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沖上去發起攻擊。不死川實彌沒有說話,他觀察着粂野匡近的動作,努力配合着對方,發現粂野匡近的動作并沒有因為情緒波動而走形之後,他松了口氣。
他們同時落地,沉默地與姑獲鳥對峙。
粂野匡近現在已經明白了過來,恐怕他們并不是在什麼異空間裡,而是那隻鬼的幻術一直在影響着他們。破解幻術的關鍵就是那個隻存在于鏡子中的香爐,但他在破壞掉它之前就被偷襲了。
那個驅魔鏡......是紗江在幫他們嗎?那個少女的怨恨與不甘讓鏡子照出了姑獲鳥最恐懼的事情——所有的真相被揭穿。
不死川實彌第一次主動将手搭在粂野匡近的胳膊上。
溫熱的體溫透過制服傳了過來,讓粂野匡近稍微冷靜了一些。
“謝謝你,匡近,”白發少年的語氣第一次這樣溫柔,就像是在安慰着他一樣,“不用在意它說的屁話,我從未覺得自己可憐。”
“......”粂野匡近點了點頭。
幻術還在生效,他們必須找出消除幻術的方法,才能令攻擊真正奏效。
姑獲鳥殘忍地笑了起來:“你們看不見吧?也對,那種怪胎,有一個就夠讓人頭疼的了。來吧,實彌!想想你的父母對你做了什麼!?”
伴随着惡鬼的呼喚,不死川實彌忽然渾身一震。
滴答滴答。
鼻血順着鼻腔流了出來,不死川實彌額角青筋暴起。
一旁的粂野匡近察覺到了不對:“實彌!實彌你怎麼了!?”
不死川實彌的視野模糊了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酒鬼父親渾身酒氣熏天,那樣高大的身軀卻不肯用在工作上,隻會拎着酒壺回家對孩子們拳打腳踢。他是長兄,不死川實彌用自己的身子擋在弟弟妹妹們身前,拳頭落在頭上、腹部、嘴角,鼻梁被酒壺砸斷,鮮血流了出來。
原本躺在角落裡的浦賀和兩個孩子的狀況也發生了變化,他的眼神變得空洞而無助,枯瘦的手腕向上伸着,徒勞地抓握空氣,口中還喃喃着“媽媽”、“為什麼啊”之類的話。那兩個孩子的情況更嚴重,其中一個的額頭上突兀地出現了一片青紫。
粂野匡近咬着牙,護在了不死川實彌的身前,對姑獲鳥吼道:“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姑獲鳥将那些孩子們經受過的苦難又一次複現了出來。想要進入不被父母所愛、被傷害過的孩子們的心裡非常容易。姑獲鳥的血鬼術讓那些傷害又一次出現在了孩子們的身上,這樣它就可以一遍遍地照顧他們,許多孩子到死之前都信任着它、愛着它。
妖豔的女鬼像是找到了什麼心愛的寶貝一樣,看也不看粂野匡近,一個勁地盯着身上出現淤青的不死川實彌:“是被傷害過的孩子們啊......我可憐的——呃!?這是、什麼!?”
在不死川實彌的血流到地上的時候,姑獲鳥的動作突然停止了。
赤紅的雙目猛地瞪大,漆黑的瞳仁落在了不死川實彌臉頰上蜿蜒的血迹:“你、這是稀血?你是稀血之子啊。”
粂野匡近看着姑獲鳥像是被蠱惑了一般,蒼白的皮膚湧上潮紅,雙目渙散着,步伐緩慢地走了過來。
不死川實彌從攻擊中緩了過來,他露出了一個猙獰地笑:“是啊,惡鬼,你喜歡嗎!?”
“這可真是、珍貴無比......”姑獲鳥的體溫正在不斷升高,它喃喃自語着,“值一百人份?不,你的血液應該更加珍貴!”
不死川實彌沒有錯過粂野匡近擔憂的眼神。真是的,這個笨蛋匡近,在擔心他準備用稀血來戰鬥嗎?不如先關心一下自己的傷吧!看上去血都快流幹了!
在姑獲鳥被蠱惑間,它的身影出現了片刻的閃爍。
是破綻!粂野匡近和不死川實彌默契十足地對視,沒有放過那一閃而過的勝機。
*
“我想不到,”不破一腳踹在累的肚子上,瘦小的鬼登時倒飛了出去,砸穿了幾面牆壁,“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明明都将脖子砍斷了。”
累從一片廢墟中爬起。
“你就那麼放心将那兩個家夥丢下獨自面對姑獲鳥?”
它用絲線一圈圈地纏繞在自己的脖頸處,出聲幹擾。
不破看了看他們來時的房間,那裡已經變成了一條死路。原來如此,不是異空間,而是單純的幻術嗎?比他想像的還要簡單一些。
下弦之一叫姑獲鳥?
彌榮本身比鬼神更可怕。
“不用擔心,他們很強,”飛馳而來的影之攻擊再次斬斷了累的手臂,噩夢般的陰影籠罩了它的身體,“而且,我們這邊很快就會結束。”
就在他揮刀的那一刻,遠處的姑獲鳥發動了能夠複現傷害的血鬼術。
鮮血噴湧而出,腥甜的味道灑滿了累的口腔,它興奮地看着眼前的不破身上出現諸多傷口:“哈哈!你——”
熟悉的疼痛感重新回到了不破的身體,十三歲的傷痕被複現在了如今的身體上,喚起了他的回憶。
那間燃燒的房子。
“咳唔!!”
刀刃不可制止地深入血肉,累本以為不破會因為傷情複現而陷入被動,可那柄無情的利刃依舊勢不可擋,将阻礙它前進的一切血肉骨骼通通斬為兩截。
即便有絲線作為铠甲也無濟于事,累的頭再一次被不破斬下。
盡管這場一邊倒的戰鬥已經落下帷幕,可參戰的雙方都沒有勝者與敗者該有的神情。不破知道累大概這次依舊不會死去,這家夥的整體實力努努力的話可能能摸到上弦的門檻吧,但是戰鬥經驗幾乎就是和小孩子一樣,再加上那種狂妄的态度,也不怪它每次總會做出錯誤的選擇。
累知道自己不會死去,它依然會在某個“家人”的體内重新誕生。在視野消失前,它死死盯着兩度将它斬首的獵鬼人。
不破說了一些什麼,但它的耳朵已經消散,聽不見任何聲音。
“......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總之先試試。”
由珠世為首,人與鬼通力開發出的破壞鬼血細胞的藥劑被注射進累消散中的身體,不破還沒忘記利用采血的小刀吸走了一些血液。
“喵。”
珠世的三花貓茶茶丸叫了一聲,出現在了走廊的角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