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紙極陳舊,折痕處已變得稀薄,字迹倒還清晰:郝齊,臨川郡西霞村人,時年二十有一,慶曆十三年因災随豐就食不能還鄉,執此随身貼行走。
後面寫着天幹地支及數目字,應是編的号目,蓋有官府印鑒,隻是印油暈開,印迹已變淡。
姚姜看了兩回:“你本名不是郝大。”
宋虎插入來:“他本名喚作郝齊。”
郝大:“郝大是夥友們喚的,萍水相逢我隻說了姓,做活計的夥友看我生得老成便喚我郝大。隻有宋虎才知曉我的本名。”
姚姜看向宋虎,他低着頭:“我的随身貼在這處取不出來。”
姚姜這兩日事多,随身帶得有要簽訂的文契,取了一張出來:“這是做幫閑要簽訂的文契。”
“我們不認得字。”郝大搓着手,神情局促。
姚姜:“你們拿文契去找位識字的先生念給你們聽,不明白的請他講解分明,若覺得能做幫閑就快到此間來尋我,簽了文契,便成了幫閑有活計了。”
“此間需要的人手衆多,有的活計要些本事,也有活計隻需有力氣。我不知你們能做哪種活計。但哪怕是在此間看守屋子,有一日三餐,每月發放酬勞,比做碎零活計強了些許。你們找人把這文契讀明白了,願意在此間做活了,咱們再往下說。”
宋虎小心地問:“姚娘子,東家的活計要做幾日?”
姚姜:“東家在這裡置了屋舍,時日必定不短。你們好生做活,即便東家離開了,屋舍總是在的,總要有人看守做活。你們拿着文契快去找代寫書信的先生念與你們聽。”
郝大和宋虎拿着文契離去,孟懷一和杜翠蘭帶着茶樓夥計來了。
杜翠蘭幫着夥計擺放茶食,姚姜則将郝大和宋虎的情形說給孟懷一:“我不識随身貼的真假,孟大哥可識得麼?”
孟懷一:“我識得。即便是别地官府發的随身貼,我想要查真假也能查得出。将來查出不對,将他們趕走便是。”
姚姜想了想:“隻是他們與閑漢相類,公子可會不喜?”
姚姜與衛駿馳雖僅是見了幾面,但知曉貴公子對幫閑及下人的看法與自己必定不同。
孟懷一搖頭:“無妨,隻要他們做事實在,照身貼為真,公子不會管這些小事。再者,公子住内院,他們也遇不上。我與丁田今日便挪到此間來住下,我們還會對付不了兩個閑漢?”
不過一盞茶功夫,郝大與宋虎來了。
郝大将文契交還給姚姜:“姚娘子,這文契我們請人讀過了,也都知曉明白了。請問酬勞為幾何?”
姚姜看向孟懷一,孟懷一端着茶盞喝茶,頭都不擡。
她在心裡算了片刻:“現下你們的活計是看守屋子,間或做些出力氣的雜活,每月八百錢。隻是此間還沒有竈間的夥計,飯食,”
孟懷一插話:“他們跟着我和公子爺,還怕沒飯吃?”
姚姜一笑:“孟管事說的是。二位若願意留下,得将随身貼得交給孟管事。将來不在此間做活計了,随身貼會還給你們。”
郝大取出身貼:“姚娘子,我願意留在此間做活。”
杜翠蘭去找茶樓借來筆墨朱砂,郝大依着姚姜所指,按了手印。
宋虎想了片刻也交出随身貼,在文契上按了手印。
孟懷一對着随身貼将二人的名字簽在末尾,收了随身貼:“我把你們住的屋子指給你們,你們去将随身物搬來住下。這幾日你們一人守在此間,另一人跟随我,等忙過了我再給你們分派活計。”
姚姜和杜翠蘭回到三河村時,今日的遭遇已傳得家喻戶曉。
二人到家時,莫五媳婦正幫着燒茶沏茶,鄉鄰已來探望了數撥。
見她們平安回來,莫槐花和莫紅果都松了口氣:“吓死我們了,胡二伯伯傳了信回來,大家都很是擔心。”
莫五媳婦氣憤至極:“大白天,他們居然當街搶人,這便是搶人!”
杜翠蘭找杜良辰,莫五媳婦:“我把他接到我家去了,你們的事本就吓人,前來探望的鄉鄰也多,我怕吓着他讓莫五帶着他,讓他在我家吃了晚飯再回來。”
侯牧風也來了,一來就對姚姜行禮,而後問:“姚娘子,今日之事你做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