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姚姜一眼:“這世間的事物都是數目多了便不值錢。别村也種良種,我擔心我們種出來的不值錢了。”
姚姜微笑:“有的菜蔬可以讓與别村的鄉鄰種,我們隻種貴價的菜蔬便可。空出來的田地便用來種油料、香料還有相應的牧草。”
三五日内,姚姜将想種良種的各村村正聚在一處,将文契交在他們手中,沒多久便将各村的菜地都收在了手中。
各村村長還派了村中擅長苗稼的能手來三河村跟陳泉與劉昭山一同冬植,培育新良種。
人牙子是大周朝的正當職業,有官府發給的許可文書,繳納稅銀,受律法保護,但姚姜看到窦娘子時,還是微微一愣。
窦娘子看見姚姜也是一愣,片刻後便微笑着見了個禮:“見過姚娘子。”
姚姜知她認出了自己,做了多年買賣人的行當,窦娘子應當有這個眼力。
她翻看着窦娘子遞來的名冊,窦娘子賠着笑開口了:“姚娘子,若想買好的,還是得親自看一看。”
窦娘子離去後,坐在一旁記賬的杜翠蘭才擡起頭來:“嫂嫂,我,我全身都涼了。就如,就如同她到我們家來的那日,”
她面色蒼白身子微微顫抖。
姚姜将她招到身邊:“那件事畢竟沒能成真,以後也不會再有了。你在我身邊,窦娘子也看到了。她做這門生意,深知哪些人可以買賣,哪些人不能碰。”
杜翠蘭怔怔地:“嫂嫂,我們也要買人了嗎?”
姚姜已看到她的眉頭鎖着:“咱們這是幫東家衛公子買人。再者,被人牙子買賣的都是命苦的人。要麼是家人用來換了銀子,要麼是被拐子搶來拐來後賣給了人牙子的苦命人,這種人更苦。能找到好主家,有了衣食,比在人牙子手中可好得太多了。再者,許多事情沒有身契,我真不敢交付出去。”
杜翠蘭擔憂地看着姚姜:“嫂嫂,你,”
姚姜微笑:“我當日與衛公子說過:我絕不簽身契。公子同意了,但你也見過孟管事行事,咱們能跑到哪裡去?孟管事必定早将我的來曆翻了個底朝天。對我們知根知底,知曉我們翻不出他們的掌心,才敢不簽身契把這些事交給我。”
“我知曉窦娘子當日的作為讓你已經心生恐懼,但這事你得一分為二。窦娘子手上雖然不清白,但沒長輩們引誘,她也不會不敢來綁我們。這事是你心裡的坎,但你得要走過去。人生在世,要經曆的坎坷多了,過了記在心中,下回不在此事上絆倒便好。要是總将已經過去的事放在心中,總是回頭看,遲早要摔跤。”
杜翠蘭深深吸了口氣:“嫂嫂,我現下還,還,”
“我沒讓你即刻就将往事視為過往雲煙。”姚姜:“慢慢過去就好。人為财死鳥為食亡,而人都會遮掩難以知根知底。因此用人時,手握他們的身契是唯一的倚仗。我們買人時,你也要在一旁學着。你若看見窦娘子就失了神智,就錯過了學習的機會。咱們将來去望海城開食肆,需要買人了,你如何是好?”
杜翠蘭咬着嘴唇點了點頭,身子卻還在輕輕顫抖。
姚姜:“我們有生之年人牙子這行當都會存在。我們應當努力不讓自己成為被人買賣魚肉的弱者。你還得知曉:咱們是從人牙子手中把他們接過來,一同努力在這個世間活下去。我們買了他們,他們就是我們的責任!他們在我們手中比在人牙子手中好!咱們該努力成為好管事!”
姚姜對買人賣人都無好感,連帶着對人牙子也沒好感。
人牙子在這世界還是個正經行當,她無法改變隻能變通順應。
但杜翠蘭年幼,窦娘子成了籠罩在她心頭的陰雲,姚姜才勸了幾句。她也覺自己的勸解無力蒼白,隻能讓杜翠蘭自行消解。
杜翠蘭:“嫂嫂,你可知曉親家娘如何了?”
姚姜沒聽程氏的結果,官司打完與娘家的親緣斷了,與呂桂花和程氏也再不往來,不再為她們花費心神;衛駿馳把此間的雜事都扔給了她,她忙碌之極,無暇顧及。
但看到杜翠蘭挑着眉尖看自己,便知她特意去打聽了,微笑着問:“你打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