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人好男風,偏生她又有着一張雌雄莫辨的臉和身型,想必女扮男裝起來别有一番滋味。
阿荒眼尾輕佻上揚,粗糙指腹摩挲女子柔軟脖頸,對女人身體的欲望爬上少年眼底。
他興奮道:“煙煙,我們把她賣給腦滿肥腸的郎君,賺來百兩黃金,都用來給你買散可好?”
“哈哈,”下流葷話刺激地少年雙目赤紅,“那些靠藥才能提起軟趴趴爛肉的郎君有福了。”
他松開陳嘉穎的手,粗魯地扯開她身上道袍,放蕩道:“煙煙姐比她有福氣,我年輕,不用藥活也好……”
陳嘉穎擋住他的手,低喝道:“阿荒!”
阿荒稍稍恢複些理智,嗓音微沉:“煙煙姐,我希望我們不要為不相幹的人起争執。”
陳嘉穎閉上嘴巴,任由阿荒的唇貼着鎖骨啃咬。她瞥見還呆坐地上的裴靜文,用普通話喊了聲:“沒事,你先去竈房。”
裴靜文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出了房間,抱着腿坐在地上,瞳孔渙散。
茅屋隔音不好,隔壁傳來嘎吱嘎吱搖晃聲,女人低低嗚咽,少年得償所願的歎息聲。
裴靜文睜着眼睛,冰涼淚水不自覺滑落,泥巴鍋灰被稀釋,左右臉兩行白鹭上青天。
她雖哭着,視線卻在竈房裡來回打轉,最後落在砍柴刀上。
握住砍柴刀的瞬間,裴靜文氣血上湧,恨不得沖進去和那人拼了,搶回媽媽送她的生日禮物。
很快她又冷靜下來,慢慢松開刀柄。
那個渾身透着邪氣的少年能鎮住村裡的流氓,她不行。兩害相較取其輕,這個道理她明白。
裴靜文把頭埋進膝蓋,輕聲啜泣,一發不可收拾,最終變成嚎啕大哭。
隔壁突然傳出桌子闆凳倒地聲響,裴靜文下意識轉頭。
阿荒沉着臉踢開搖搖欲墜的木門,腰間随意圍了層外袍。他用力掐住她後脖子,迫使她站起來,罵道:“小爺洞房花燭,你給你阿母哭喪呢!”
裴靜文兩瓣嘴皮子直哆嗦,哭聲下意識小了下來。
陳嘉穎披着寬松道袍,掃了眼抖若篩糠的裴靜文,嬌嗔道:“阿荒,我還要。”
阿荒聞言松開裴靜文,橫抱起陳嘉穎走回房間。直到中午,陳嘉穎才出房間,安靜地站在裴靜文身前。
她居高臨下俯視蜷縮成一團的裴靜文,最後無奈地蹲她面前,歎道:“我看你最小也該二十歲了,怎麼連十年前的我都不如。”
裴靜文哽咽道:“十年前?”
陳嘉穎替她擦去眼淚,抿着嘴說:“十年前我十五歲。”
裴靜文驚呼道:“十五!”
“現在我二十五了。”陳嘉穎深吸一口氣,“阿荒脾氣不好,你忍他三天。”
裴靜文麻木重複道:“三天?”
陳嘉穎認真道:“三天後我們會出發,他要把你賣了,我會在路上放你走。”
“裴靜文,請你一定一定要在三天内學會簡單官話。我不想你離開我後被人騙,那我就白救你了。”
“不和我一起走嗎?”裴靜文面露疑惑,“不怕他把你也賣了?”
“是他把我從青樓裡贖出來。”
“那他還推别人進火坑?”
“男人不就兩個愛好?逼良為娼,勸妓從良,名義上還要打着換錢為我請郎中的借口。”
“不能阻止嗎?”
陳嘉穎嘴角緩緩上揚,眼神空洞麻木,渾然不見多年前那個天之驕女的影子。
她喃喃低語:“我已成鬼,哪管它洪水滔天。”
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至少,她不是。
三天一晃而過,經過說錯話就挨一巴掌或挨一竹條的高強度學習,裴靜文已經能說些簡單魏朝西南官話。
阿荒把陳嘉穎抱上馬,又用麻繩捆住裴靜文上身,還給她戴了個面具,自己才翻身上馬。
他牽着繩子另一頭,雙腿夾緊馬腹,紅鬃馬撒開蹄子狂奔。
裴靜文被迫跟在馬屁股後跑,吃了滿嘴灰,心裡問候阿荒祖宗十八代。
人哪能跑得過馬,沒幾步路裴靜文就跑不動了。她雙腿一軟,被拖行了十幾米。
阿荒回頭看了眼地上人,勒馬懸停。
他跳下馬,半蹲她身旁扯下面具,極具侮辱性地輕拍她臉,似笑非笑地問:“怕死嗎?”
裴靜文還沒從與閻羅王擦肩而過的驚恐中回神,呆呆地不說話。
阿荒一把攥住她頭發,冷聲問:“怕死嗎?”
裴靜文想哭又不敢哭,顫聲答:“怕。”
阿荒滿意地松開她,拍拍手心道:“怕就别想着跑,不然小爺活活拖死你。”
恐吓完裴靜文後,阿荒放慢速度,裴靜文蔫蔫地跟在馬後走,一走就是大半天。
官道兩旁人煙少,除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高山,就是雜草叢生的樹林。
“阿荒,我想如廁。”窩在阿荒懷裡的陳嘉穎輕輕撫過少年略帶胡茬的下巴。
阿荒低頭含住女人手指,模糊地“籲”了聲。紅鬃馬停下,少年先翻下馬,張開雙臂接住跳下馬的陳嘉穎。
陳嘉穎擁着阿荒,在他的視線盲區給裴靜文使了個眼色。
裴靜文連忙道:“我也想如廁。”
阿荒轉頭斜她一眼,冷笑道:“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