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豐财坊南坊門便是大街,未免吸引巡邏的斥候和不良人注意力,裴靜文不得不放慢速度,疾步朝審教坊西坊門走去。
追逐女郎的大漢就沒那麼多顧忌,一句宋國公府捉拿逃奴喝退欲上前盤問的不良人,如離弦之箭在大街上飛馳。
将将跑到豐财、審教、毓德、殖業四坊交彙的十字路口,左右看了看,便見一抹青色衣角在審教坊西坊門消失。
大漢當機立斷取出鳴镝朝天一放,附近的親衛、護院登時圍了過來,從大漢口中得知女郎現下裝扮和方向。
審教坊隻有東西兩個坊門,十來個大漢一番商議,決定兵分三路,兩人蹲守西坊門,兩人把守東坊門,其餘六人則由裘衣男人帶領進入審教坊抓人。
進了審教坊,裴靜文不再顧忌,撒開腿狂奔,生生跑出了多年以前大學體測八百時的速度,一面給林望舒報坐标。
裴靜文:
【以審教坊西坊門為原點。】
【十米一個單位。】
【25,-18】
【28,-35】
【35,-11】
林望舒:
【收到!】
【坐标不要停。】
裴靜文:
【姐姐,他們要追上我了。】
【45,12】
【112,58】
【68,44】
【74,29】
林望舒:
【寶貝兒,你跑得像無頭蒼蠅。】
【新坐标新坐标!】
【???】
【11111】
【寶兒,你被抓了?】
裴靜文拔出插在腰間的隕鐵匕首緊緊握在手中,望着堵在巷子兩端的七個魁梧大漢,不自覺吞了吞唾沫。
為首的裘衣男人打了個手勢,大漢或手扶刀把,或攤開繩索,一步步逼近恍如驚弓之鳥的青衣“郎君”。
裴靜文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壓根聽不到星網不停傳來的響動,身軀緊緊貼着土牆,機械地朝巷子中間挪動。
忽地,背後一空,裴靜文跌倒在地。
有路!
顧不上疼痛,裴靜文爬起來就往前跑,才跑兩步,她不得不停下腳步,呆愣愣地看着面前這堵比她高出半米的磚牆。
是死巷。
裴靜文心如死灰,轉身。
裘衣男人抱臂倚着巷口土牆,六個大漢跨立他身後,是她絕對闖不過去的人牆。
事到臨頭,裴靜文反而鎮定了,給林望舒投去最後一個坐标點:【92,34,死巷。】
裴靜文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握着匕首仰天長歎一聲,複又低頭注視着他們,一本正經感慨道:“我知道你們,你們都是征戰沙場的血性男兒,有些負了傷退了下來,有些仍在軍中為國效力。爾等皆為英豪,又何必同我一個弱女子過不去,損了英豪之名?”
裘衣男人眼皮微垂,不鹹不淡道:“我等依令而行,無意為難夫人,也請夫人不要為難我等。”
裴靜文搖了搖頭,正色道:“我沒有為難你們,隻要你們肯放我走,沒人會知道你們差點抓到我,”換上哀求神色,“你們也有妻子,有可能還有女兒,設身處地想一想,倘若有一天你們的妻女不幸步我後塵,你們是否期望那些人放你們妻女一條生路?”
裘衣男人微微啟唇,喉嚨幹啞發不出一個音節,他幹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對女郎的質問避而不答,反問道:“聽聞将軍待夫人如寶如珠,夫人怎麼就認定離開才是生路?”
裴靜文眼神堅定道:“那條路是蘇勉為我選的,我要走的是自己選擇的路。”
裘衣男人擡眸看了眼風塵仆仆的女郎,複又垂眼盯着黃泥地,攤手道:“可惜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機會,夫人已被至尊賜給将軍。”
裴靜文說道:“我是人,不是物品,我隻屬于我自己,沒有人能把我送給誰。”
“夫人的話很新鮮,也很以下犯上。”裘衣男人慢條斯理點了點頭,“看來夫人不願束手就擒,待會兒可能要得罪夫人,我先替他們向夫人賠個不是。”
說罷,對着女郎拱手一禮,又揚手一揮,大漢得了命令,靠近滿是戒備的女郎。
“人生來本沒有上下之分。”裴靜文做最後的努力,“我也付得起一百金。”
“夫人看起來不像修佛之人。”裘衣男人莞爾一笑,“我等全家大多依附蘇氏,食蘇氏之祿,不單單為了一百金。”
裴靜文攥緊匕首擺出格鬥姿勢,落在經曆過沙場血戰的大漢眼中比花拳繡腿還不如,打眼望去滿身破綻,紛紛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裴靜文微惱,側身躲開向她飛來的繩索,舉着匕首對準一個大漢胡亂刺去。
大漢眼疾手快攥住她手腕,原想反手一扭叫她丢了刀,不想女郎佩戴了護腕,隻得伸出另一隻手去奪刀。
手指被一點點掰開,鋒利匕首“啪嗒”一聲落在地上,裴靜文目眦欲裂,低頭咬住大漢手掌,牙齒滲進粗糙皮膚,隐約聞見鮮血腥味。
大漢任由她咬着,接過同伴扔來的繩索,快速纏上女郎被他攥着的那隻手,裴靜文用盡全身力氣也沒能抽回。
眼看兩隻手都要被捆住,裴靜文情急之下索性胡亂踢打,還真叫她踢中要害,逼得大漢捂着裆後腿兩步。
“哈哈,”頭頂傳來豪邁女聲,“踢這半天總算踢對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