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靜文擡腿踢向他,譏笑道:“蘇郎君的愛不過如此,滾,滾出去!”
蘇勉眼疾手快攥住緊實小腿,無奈道:“他父親是阿娘胞兄,我總不能為了一句戲言同他翻臉。”
裴靜文冷着臉道:“那你就滾。”
“不滾,”濕熱手掌沿着小腿遊移向上,蘇勉目光沉沉,“難道阿靜不想……”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侍女的聲音,聽說是崔夫人命人給女郎送藥方,蘇勉懷着疑惑走出正房。
不多時,蘇勉手裡捏着一張藥方走進來,眉眼帶笑望着女郎,揶揄道:“那侍女說你方才向崔夫人讨要此方,你正值盛年,哪裡就要吃這些?”
“我幾時向她讨了?”裴靜文不可思議,陡然拔高音量,“是她自己要送來,我從沒向她讨過。”
蘇勉隻當她惱羞成怒,含笑道:“是,是是是,是她自己要送來,和阿靜無關。”
青年的視線太過熾烈,裴靜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罵道:“我看你病得不輕。”
蘇勉心頭高興,女郎的詈罵仿佛天籁般悅耳動聽,随手丢開泛黃藥方,打橫抱起女郎便往盥洗室去。
“阿靜,給我生個孩子。”昏昏沉沉間,夾雜着期盼的聲音在耳畔回蕩,“是女兒就寵得明媚張揚,是男孩就教他文韬武略,輔佐他兄長光耀我蘇氏門楣。”
餘韻瞬間退去,這一刻裴靜文無比慶幸,當初她拜托林望舒給她注射了三十年期的避孕劑,否則現在肚子裡揣個孽種,她還不得活活嘔死。
忽然想到什麼,她忍下脫口欲出的諷刺,伸手環住青年健碩身軀,呢喃道:“我生的隻能跟我姓。”
女郎果然願意和他綿延後嗣,這個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砸得蘇勉暈頭轉向,登時滿嘴胡話:“跟你姓便跟你姓,我也跟你姓,我們一家三口都姓裴,都随阿靜姓。”
暧昧的呻吟伴着夏日蟬鳴,直至後半夜才悄然退場,隻餘凄厲蟲鳴同圓月叫嚣。
借着明亮月光,一匹快馬在子午道上星夜疾馳,于破曉時分沖出連綿不絕的秦嶺,經子午谷直奔長安而去。
清晨最後一道鐘聲劃過魚肚白天空,奉藥局按摩師自啟夏門縱馬入城,手持令牌喝退沿路斥候和不良人,暢通無阻行至大明宮丹鳳門。
跌跌撞撞下了馬,不顧内侍呵斥,跑過皇城宮巷,向含涼殿行去。
羹匙跌落在地,天啟帝猛地擡頭,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麼?”
按摩師顫巍巍跪在地上,惶恐不安道:“六日前,林郎君穿利州白龍江峽谷,夜裡突遇狂風暴雨,江水濤濤,桅杆盡折,船失去控制撞上兩岸絕壁,頃刻沉覆。”
景娘瞧了眼震怒的帝王,忙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還沒尋到林二郎君?”
按摩師把頭埋得更低了,怯聲道:“那天夜黑風急,波濤洶湧,船沉沒後,微臣與秋郎君攜近百船夫徹夜搜尋,翌日傍晚在下遊二十裡處岸邊尋到陛下的九龍玉佩,卻未見林郎君身影。”
高顯忠問道:“秋十一何在?”
按摩師喉嚨發幹地說:“微臣與秋郎君兵分兩路,秋郎君拿了九龍玉佩,領近百船夫沿白龍江、嘉陵江順江而下,調遣沿途州縣衙役共尋林郎君下落,微臣快馬回長安禀報陛下。”
天啟帝以手遮面,靜默半晌。
良久,他啞聲道:“郡公,傳旨東川節度使陸乾、荊南節度使狄玉、鄂嶽觀察使張從善、淮南節度使孫彥章、宣歙觀察使謝瀾,沿江搜尋那孩子的……屍身。”
高顯忠連忙安慰道:“陛下勿往壞處想,林二郎君吉人自有天相,必會安然無……”
“憑他如今體魄,能否熬過濤濤江水,你我心知肚明。”天啟帝擺了擺手,神色黯然道,“罷了,去傳旨吧。”
揮退殿内宮人,天啟帝蜷縮景娘懷中,直愣愣地望着大殿橫梁,喃喃道:“郡公曾對我說,那孩子甯為玉碎,不為瓦全。他其實從沒想過苟活于世,我不該信他所言,放他離去。”
景娘無悲無喜道:“如果生不如死,倒不如決絕離去,可惜我貪生怕死,不及林二郎君果決,苦熬至今。”
五道旨意從長安出發,三百裡加急發往五位封疆大吏治所,待探清聖旨内容,震動的長安回歸平靜。
不過是死了個人,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唯有汝南王府兵荒馬亂,林望舒一腳踢開阻攔她的高滔,一騎紅衣出了長安,高滔命王府長史進宮回禀天啟帝,與吉日格勒追随林望舒而去。
子午谷,巍峨磅礴的秦嶺近在眼前,三人齊齊勒馬懸停。
林望舒說道:“就送到這裡吧,”轉頭笑望少年,“達巴拉幹,謝謝你。”
“我不要你的謝。”高滔搖搖頭,淚水盈滿眼眶,“薩仁額莫其,我知道你這一走,也許就不會回來了。我陪你,讓我再陪你一段路,我帶你去尋寶音圖,帶你去尋……那位生擒我犁羌右王的拔都魯。”
“這是我的贖罪,薩仁額莫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