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金十五兩銀子,女黃冠原想兩頭賺個二十兩就夠了,不想直接翻五倍。
她嘴角微微上揚,卻是狐疑道:“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夫人能做郎君的主?”
裴靜文說道:“我就是他的主。”
女黃冠正收銀針,聽到這話擡頭打量一本正經的女郎,搖了搖頭道:“貧道不愛笑。”
“前提是我不想着逃跑,”裴靜文頹喪地補充一句,“銀錢上的小事他無所謂。”
女黃冠正色道:“貧道不過一遊方散修,力量微薄,惹不起鳳翔都知兵馬使,不會幫夫人逃跑。”
裴靜文羞赧道:“我沒那個意思。”
女黃冠定定地看着她,說道:“你有。”
裴靜文沉默半晌,承認道:“好吧,确實有那麼一點點。”
女黃冠收起銀針包揣進袖中,行至寝室門邊又倒回來,低聲道:“貧道觀娘子眉宇間充滿對自由的渴望,正是我道所需人才,娘子可有興趣入我道門?”
這話好耳熟,裴靜文壓下心中驚異,面不改色問道:“入你道門能幫我逃出去?”
女黃冠說道:“入我道門便是姐妹,姐妹之間自當鼎力相助。”
裴靜文有點心動,說道:“我入。”
女黃冠打量着她,提醒道:“倘若娘子叛我道門,貧道會将娘子畫像遞交官府。”
裴靜文驚訝道:“官府還管這事兒?”
女黃冠自報家門:“在下平等道李扶危。”
平等道?蓮花夫人孟意創立的那個平等道?林三親手滅了的那個平等道?在魏廷裡挂了反賊名号的那個平等道?
裴靜文臉色變化紛呈,這道派不僅危險,還和林三有仇,要是搞連坐,她也是平等道的仇家。
李扶危半眯着眼,說道:“看來娘子聽說過我道。”
“仔細想想,我還是不大信道。”裴靜文拒絕道,“先生的身份我一定守口如瓶。”
李扶危轉身朝外走,淡淡道:“貧道既敢自報家門,便算準娘子不敢往外說。”
“小産”後不能見風,裴靜文不好親自送李扶危離去,以為“昭昭”祈福的名義,讓蘇勉付她和老郎中每人一百兩診金。
還有那夜留在寝室打下手的侍女,也賞了二十兩銀子,其餘侍女或多或少都有賞賜。
蘇勉沒有起疑,依她散了兩三百兩出去。
經血第八天流淨,裴靜文受夠了坐“小月子”,頂着亂糟糟頭發,撒潑打滾地鬧着要沐浴更衣。
侍女不敢為她準備熱水,她也明白她們的難處,直接當着蘇勉的面舀了瓢涼水,嘩啦一下往自己身上淋。
蘇勉來不及阻止,又驚又氣,連忙讓人準備熱水,等女郎沐浴完畢,趕忙取過帕子為她絞幹頭發。
他陰沉着臉,力道卻是無比溫柔。
好不容易絞幹及腰長發,蘇勉輕輕敲了下女郎額頭,呵斥道:“真是好得很,月子裡就敢一瓢涼水往自己身上澆,你的身體還要不要了?”
總算如願以償,裴靜文不和他争辯,抱着裴嬌嬌和蘇剛剛躺在廊下搖椅上,感受傍晚涼爽夜風。
蘇勉負手而立,将好擋在風口,裴靜文斜眼看他,手臂一展拿起團扇慢條斯理扇風。
“非要氣死我?”蘇勉奪過團扇,“你平素格外愛惜自己身體,怎麼眼下便不知道愛惜了?”
裴靜文委屈道:“我已經好了。”
蘇勉耐心地和她講道理:“醫書上說女子小産後至少坐滿半月,最好坐滿一月,這才第八天,哪裡那麼快就好了?”
除了不許洗頭洗澡,這些天寝室裡不準放冰鑒,飲食中不能有冰飲涼菜,就連垂花門也不準她出去,最好一天都悶在寝室裡。
比從前被囚禁的日子還要難過,裴靜文一度後悔走了這一步,全靠盧煜手筋被挑斷這件喜事支撐她。
盧煜沒死實在可惜,不過不要緊。
接下來蘇氏和盧氏怕是要狗咬狗,最好把蘇勉的精力都分去,方便她出“月子”後逃跑。
出了涼水淋身這事兒,蘇勉不敢再阻攔裴靜文沐浴,吩咐侍女在女郎沐浴時,往盥洗室裡擺上幾個炭盆。
看在可以洗頭洗澡的份上,裴靜文咬咬牙忍了。
又這樣捱了三四天,盧夫人派來照顧未出世孫兒的十二仆婦抵達鳳翔節度使幕府。
原想将她們全部送回長安,轉念一想女郎身邊到底得有幾個穩妥的老人伺候,蘇勉稍稍猶豫,留下六個仆婦,其餘的休整妥當後再返回京師長安。
與她們同日抵達鳳翔的,還有跨越千山萬水而來的趙應安、餘芙蓉和宋宗霖。
入城後,趙應安随便選了一家距離幕府不遠不近的尋常客舍,正好在星網投送範圍内,以東川節度使陸乾今歲初遣人為他們準備的新身份入住客舍。
腦海中突然傳來響動,坐秋千上慢悠悠晃蕩的裴靜文一個激靈,險些摔到地上。
她連忙查看星網,是趙應安。
【騎馬趕路,腿被磨得痛死。】
【感動嗚嗚嗚。】
【别嗚嗚嗚,有計劃沒?】
【有多少人?】
【我、蓉蓉、宋宗霖。】
【原本想着跑了就行,現在我要學林三死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