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大魏公主和親多聞,帶去魏朝諸多先進知識,南诏依附多聞後,從多聞引進冶金等技術,建造出的床弩射止七百多步。
木杆鐵翎破空襲來,以力貫千鈞之勢紮透背甲,刺入嵇浪後背右下,從他口吐血漿推測怕是傷到了肺。
長杆震顫未停,恐加重傷勢,林建軍不敢再動。
人聲鼎沸的營寨倏地陷入一種詭異寂靜,耳畔喘息聲一下重過一下,好像落水的人憋久了喘不上氣。
林建軍劍眉緊緊蹙起,茫然無措地望着生息漸失的青年,顫聲大吼:“不許睡!你撐住,不許睡!嵇浪,你聽到沒有?我叫你别睡!”
“累、累了,想睡……”嵇浪歉疚地扯起嘴角,頭一沉磕在林建軍頸畔。
“嵇浪!”扶着青年臂膀,淚水止不住溢出雙眸,林建軍撕心裂肺大哭,“人呢?都死哪兒去了!軍醫怎麼還不來!”
嵇浪身上是劄甲,秋十一半蹲地上小心翼翼割斷連接甲片的繩索,聽到叫喊,下意識扭頭朝軍醫帳方向望去。
“來了,來了!”
得知寨門附近有位副将被敵方床弩射中,華發叢生的軍醫不敢拖延,抱起醫箱大步奔來。
他幾乎是撲跪到兩人身旁,探出二指壓住傷者頸側動脈,感受到微弱跳動,不由慶幸地深吸了一口氣。
林建軍死死地盯着他道:“隻要救活他,我賞你黃金百兩。”
言外之意軍醫聽懂了,他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謹慎地扶着粗長箭杆,指揮身側的将軍親兵,将傷者擡進旁邊才搭好的軍帳。
床弩箭矢似短-槍,假如槍頭直接穿透身體,隻留一截木杆在裡面,也比現在好治許多。
可惜背甲抵消箭矢部分沖擊力,粗大箭頭卡在身體裡,摸不準具體是什麼情況,而且粗長箭杆不好折斷,如果他貿然割開傷口取箭,極易導緻身體裡的箭頭挪位,增加傷者肺部受傷。
頂着身側将軍如狼似虎目光,軍醫犯難地皺起眉頭,額上冒出一顆顆豆大汗珠,執刀的手不受控制輕顫。
林建軍緩了緩情緒,安撫道:“莫要緊張,平時怎麼給傷兵拔箭,你就怎麼給他拔箭。”
這怎麼能一樣!
傷兵中的什麼箭?尋常羽箭。這位副将呢?木杆鐵翎!
掙紮片刻,軍醫索性豁出老臉跪倒在地,實話實說道:“回禀将軍,小将軍身份貴重,這木杆鐵翎箭頭又大似槍頭,正好紮在右肺,我實在不敢拔。而且恕我直言,即便拔出這箭,也難止住血。”
林建軍寒聲道:“你的意思是沒治了?”
腰刀出鞘聲鑽進耳朵,軍醫反而變得坦然,神色平靜地掃過握刀親兵,從容不迫地拱手道:“在下可用猛藥吊住小将軍性命,至于再多的,請恕在下學藝不精。”
“有辦法,血止不住就輸。”裴靜文拉着六神無主的趙應安,氣喘籲籲走到軍醫面前,“我在外面都聽見了,劉醫官,我和安安都是O型血,可以把我們的血輸給他。”
劉醫官瞪大眼睛道:“荒謬!此法雖載于古籍,從未見成功先例,娘子莫要胡鬧!”
“十一,你們先出去。”秋十一等人瞅了眼林建軍,依女郎意思離開軍帳。
裴靜文給林建軍使了個眼色,林建軍站至劉醫官身後,左臂橫在胸前将人箍住,右手死死捂住他嘴巴。
“唔,唔唔……”
瞥了眼伏在行軍床前的趙應安,裴靜文摘下左腕上的醫療手環,用林望舒給她的權限解開手環。
一個小小手镯突然變成三尺大小的白色盒子,劉醫官連掙紮都忘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念念有詞的女郎,從裡面取出一支支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腎上腺素、止血劑、凝血劑、抗毒劑、解毒劑、麻醉劑、抗生素……葡萄糖和生理鹽水也拿點,還有輸液管子和電刀,小型呼吸機應該也要吧,再來幾個兩百毫升的空袋子……”
“我們的血可以輸給他嗎?”裴靜文忽然擡頭,“雖然說精卵結合沒有問題,但是輸血會不會……”說着重重地歎了口氣,“要是望舒在就好了。”
林建軍說道:“那就用我的。”
“先測個血型。”裴靜文往外掏了十來張試紙,“實在不行,就用我和安安的。”
掏出需要的工具,白色盒子恢複成手镯形狀,裴靜文連接手環和星網,外顯星網屏幕調出肺部影像。
一個三棱錐不知道擠壓的是血管還是支氣管,幾乎要穿透整個右肺,裴靜文倒吸一口涼氣,趕忙讓林建軍松開劉醫官。
失去支撐,劉醫官跌坐在地,瞳孔劇烈震顫,眼前發生的一切,他過去四十多年人生裡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神佛菩薩老天爺,他還沒睡醒?
裴靜文取了兩支腎上腺素,遞給被林建軍押到行軍床前的劉醫官,急匆匆道:“你把這個注射進他靜脈,我去外面測血型,安安你跟着說明書給他上呼吸機。”
趙應安抹去眼淚,輕輕點頭。
“我?”劉醫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神仙讓我來?”
“應該和針灸差不多,”裴靜文根據經驗連說帶比劃,“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你拿捏不準就慢慢紮。”
“神仙等……”神仙邁着堅定步伐離開軍帳,劉醫官僵硬轉頭,眼神空洞地看着林建軍,擠不出一句整話,“這這這……我我我我我……”
林建軍鼓勵道:“我相信你。”
秋十一等人雖是疑惑,還是刺破手指擠出一滴血,裴靜文專注地瞧着試紙變化,激動地上前握住秋十一手腕。
秋十一吓了一跳,環顧周圍幸災樂禍的同袍,使了點巧勁兒收回手,對着女郎躬身抱拳後退兩步。
裴靜文往前走,他便繼續後退。
“嗳,你一直後退什……”裴靜文沒好氣地叫住他,“再退我生氣了。”
秋十一不敢退了,痛苦道:“夫人要我做什麼,直接吩咐便是。”
裴靜文招手示意他低頭,秋十一微微躬身,聽完女郎所言,他安靜地站在原地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