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野蒜苗炒臘肉片、香椿炒野鳥蛋,盛菜後油鍋添了兩瓢水煮疙瘩湯。
菜上桌時,人還沒進屋,蒜苗的香味率先飄來。
麻老頭往炕沿處挪,樂道:“我聞到了,這香味,肯定不是蒼小子做的,他笨手笨腳做不來。”
柏峻也聞到了,不過見侄子身後跟着人,笑道:“蒼子是大手大腳,人卻是不笨。”
“叔爺爺,二叔,葉兒整了兩道菜,剩下的是昨兒席面上的,别嫌棄。”柏蒼笑着将大木盤放在炕上。
謝烨端着小木盤,裡面兩碗疙瘩湯。
油燈下,新菜剩菜一目了然。
青翠蒜苗配着褐紅臘肉尤為醒目,麻老頭看着謝烨道:“跟你爹一樣能幹。”
謝烨心裡一驚,笑意微頓,不過一瞬道:“叔爺爺知道我爹?”
“知道知道,十裡八鄉出了名的能幹人。”麻老頭感慨,“就是運道不大好,不然說不定現在都當官了。”
擔心交涉過多露餡兒,謝烨沒多問,放下盤子出了屋子,留柏蒼在屋内招待兩位長輩吃午飯。
沙沙聲由遠及近,謝烨伸手,濕意星星點點落在掌心,又下雨了,也不知······
“快往回走,臨濕了可沒衣服換了啊!”熟悉的呵斥聲傳來,她踮腳往院外看去。
柏翠頂着木盆,邊走邊訓斥柏青,“就知道瞎跑,也不知在家裡陪着嫂子,要你有啥用?”
柏青小跑着頂嘴,“要你有啥用?賠錢貨,長大了許婆家還得陪嫁妝,咱家哪有東西給你婆家?”
柏翠咬牙,追着要踢他,柏青一溜煙跑進院子,濺起一路泥水。
見廊檐下的謝烨青着臉,縮了縮脖子駐足不前。
聽到屋内有說話聲,柏青壯着膽子大聲道:“大哥,我回來了。”
柏翠進院,見他站着不動,呵斥:“快進屋,冒風有你好受的。”
柏青縮了縮脖子,慢吞吞往屋檐下走。
柏翠見謝烨站在門口,笑道:“嫂子,你咋還在外面,冷的很快進屋。”
謝烨伸手接過她頭頂的木盆,冷眼看着柏青,“去哪洗衣服了?”
“溝裡的河邊,不遠的。”柏翠站上台階,拍打肩膀胳膊上的水珠。
柏青卻是挪到西邊窗戶處,從那邊直接上廊檐台,不走正門處的台階,觑見謝烨眼神,縮着脖子貼牆根想進屋。
謝烨冷眼看着他,在人準備進門時,左挪一步擋住,道:“屋裡有長輩,懂禮些。”
柏翠以為她是提醒,笑道:“别看他調皮,知禮着呢。”
見她完全沒将剛才柏青說的話放在心上,甚至還覺得知禮,謝烨皺眉。
不過并未多說什麼,直接放人進屋。
柏翠接過盆,往廚房去。
謝烨跟過去才知道,她是去後屋檐下晾衣服。
粗粗的麻繩綁在屋檐下的椽上,垂成半月弧度,最中間還好,越往兩邊越高,柏翠吃力地踮腳。
謝烨搭手幫忙,兩人挂衣服的間隙有一搭沒一搭聊着。
柏翠明顯很希望她留下來,家中的一切,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本來天晴了洗也成,隻是到時候要收拾後院種菜,我怕來不及隻能先洗了這樣晾着······二哥還沒回來,衣裳估計也濕了,回來得換······”
謝烨望着後院的一大片空地,尤其多看了幾眼後山腳處,明顯是人挖成齊壁狀,道:“那一片都是你家挖出來的?”
“也不算,是大家一起挖的。”柏翠甩着手道,“聽說我爹回來帶人挖山平地建房子,别看這牆外面是泥,裡面可是石頭壘得。”
山民多居住窯洞,白雲嶺的人以往也是如此。
柏峰帶着妻兒回山,當時柏蒼還小,隻知曉自家被搶了,哥哥姐姐也不見了,他娘黃氏卻是不成。
可謂是一夜之間家财盡失,長子長女皆殇,悲痛交加,竟是一病不起。
柏峰有愧于妻子,且見一大家子住一個窯洞不利于妻子養病,便拿出銀錢當工錢請人挖山平地給自家蓋房子。
當時柏家順勢分了家,四房人各自起了新屋。
見狀,白雲嶺其他人家也起了心思,隻是當時蓋的人不多,隻七八戶。
“等天晴了嫂子在嶺上轉轉就知道了,幾家是那幾年才起的屋子,現在看着還新的很。”
謝烨摸着褐色牆皮,凹凸不平,還能看得出上面的草木屑。
“姐姐,大嫂,四叔和叔爺爺要走了。”柏青的聲音傳來,聽着應該是站在廚房後門向這裡喊得。
“走大嫂,我們送送。”柏翠挽住謝烨的胳膊說道。
麻老頭正準備下台階,見她倆從竈房出來,樂呵呵道:“你竈上手藝真不賴,跟你爹一樣能幹。”
見他又提起謝懷民,謝烨裝害羞樣兒低頭,道:“叔爺爺慢點,讓柏蒼送送您。”
麻老頭搖頭,看着身邊人似笑非笑道:“我喊一聲家裡就能來人,倒是你四叔得柏蒼送送。”
知道是提點他,柏峻沒好氣道:“我腿腳好,還是讓柏蒼送你吧。”
兩人雖拌嘴,但還是由着柏蒼扶着出院子。
謝烨、柏翠站在廊檐台上看着。
“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聲從西屋傳來,謝烨還沒反應過來,柏翠已經咬牙撸袖子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