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香草其實更像是一種花,和伏令年以前世界的昙花很相似。它開花的時間極其短暫,夜裡開放,早晨凋零。
傳聞它開花之時,會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香氣,有助于凝神靜氣。制成藥物服用,有鎮靜的功能,會使人昏睡。若是凡人不幸服用後沒得到有效的救治,就會一直睡到死去。
伏令年要做的,就是記錄這昙香草開放和凋零的全過程,以完成《靈植大全》的其中一部分記錄。
說到這個,還真要感謝那位“楚老頭”。
若不是當年被他扣留下來打工,伏令年還真沒法那麼快完成《靈植學大全》第一篇。
楚老頭是獨自居住在青葉峰山腳的一個奇怪老人,他脾氣古怪,會不由分說地把闖入他靈田的人痛罵一頓,并強迫其為自己打工。
至于伏令年為什麼會知道……因為她就是那個闖入他靈田的人。
伏令年當時出場的方式還十分獨特,她整個人挂在一隻仙鶴的脖子上,并與它一塊摔進了屋子旁晾曬着的靈植裡。
事情的起因是伏令年第一次煉丹成功:當時的場景異常慘烈——伏令年臉頰被火熏得灰撲撲的。手上因為操作不當被紮了幾個口子,鮮血滑落進煉丹爐裡。
但那都不是重點,在那一刻,她眼中隻有那顆長得有些醜陋,卻散發着香氣的丹藥。
她看得實在太專注,以至于沒發現有一隻仙鶴自頭頂盤旋落下。而當她看到那隻不懷好意的仙鶴時,為時已晚。
仙鶴的鳥喙已經伸入丹爐,一口将丹藥叼進口中。
伏令年為了拯救自己的丹藥,不知哪來的力氣,拽着仙鶴的脖子不肯放手,就這麼被仙鶴帶着空降到青葉峰。
到現如今,她還是沒打聽清楚楚老頭究竟什麼身份。隻知道他姓楚,培養着幾塊種着珍奇異草的靈田,身邊還有隻貪食的可惡仙鶴!
他的靈田附近應該是施了什麼法術,伏令年出入這裡都需要仙鶴引路,否則就會在山路間迷失。
這是楚老頭親口跟她說的,伏令年懷疑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對靈田中靈植的垂涎,在借此警告她不要想着幹壞事。
除了老是被罵,幹活很累以外,伏令年在楚老頭那過得倒是有滋有味。她經常會帶着煉丹爐,借着靈田濃郁的靈氣煉丹,成功率大大提高。唯一不好的,就是要提防着那隻仙鶴偷吃。
楚老頭從不追究她煉丹的事情,甚至還給了她一些普通的靈植。他當時的原話是:“别用你那劣質的東西煉丹,熏得老子鼻子疼。”話不好聽,但給的可是好東西。伏令年對此隻想表示:請加大力度!
來來往往,伏令年在楚老頭那也打了有兩年工,同那隻饞嘴的仙鶴也漸漸熟悉起來。
它被楚老頭喊作千雲,伏令年便也稱呼它千雲。
千雲的智商頗高,能聽懂人語。伏令年有時會主動分些丹藥給它吃,試圖和它建立一些“友誼”,但它似乎并不是對所有丹藥都感興趣。
它大概是能感受到伏令年釋放的善意。即使伏令年的打工期限結束後,不再這麼頻繁前往青葉峰。它也會時不時來探望一下她,順便讨幾口吃的。
……
伏令年指尖親撫着千雲背後的羽毛,感受着周遭的寒氣不斷刮擦着皮膚。她俯下身體,往下望去,目光所及皆是濃墨般的色澤,僅有幾點微弱的光芒點綴于夜色之中。
若是早上乘着千雲飛行,看到的場景就會截然不同了。雲霧湧動,山峰聳立,飛鳥的身影時隐時現。若将靈力聚集至眼部,還能看見不同山頭上的建築物、宛若黑點的人群。不時能看見有人禦劍飛行,穿梭于不同的山峰之間。
那樣的場景宛如仙境,卻又不失人氣。
無論看了多少遍,她的内心都會發出贊歎。
千雲已經在緩緩下落,掠過一片林子後,伏令年眼前豁然開朗。這還是她頭一次在深夜造訪楚老頭靈田,被眼前一幕震撼得挪不開眼睛。
宛若身處于地上星空當中,風吹過,靈田的靈植猶波浪湧動。起起伏伏間,熒光交織成一片。千雲飛略間,又似是航行于倒映着滿天繁星的水面之上。
離開這片靈田,四周重陷入黑暗,隻有瑩白色的月光指引前路。
一人一鳥最後落在一片水潭的中央。
昙香草畏光,近水生長,且無法和其它靈植共生。
因此,在水潭中央的這片土地上,隻分隔生長着三叢昙香草。
伏令年也不敢點火照明,就這麼盤腿坐在夜色之中,等了一個晚上。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整整四日。
修仙者體質特殊,熬幾次夜是沒有大礙的。但這不代表伏令年能一直不休息。早上是極其耗費體力的訓練,晚上又在楚老頭那熬着等昙香草開花。别說人不行,修仙者也扛不住。
第五天早上,伏令年已經兩眼紅腫,腳步發虛了。整個人跟被掏空了似的,就是從承言都能發現她不太對勁。
“你現在的樣子,很像那些黑市中賭紅眼的賭徒。”溫季才用伏令年點燃的火堆給她燒了杯熱水,看着伏令年像丢了魂一般接過去,喝了一口,然後被燙得“嘶”了一聲。
被這麼一刺激,伏令年總算不再是滿腦子昙香草昙香草了。她緩緩挪動視線,看向溫季才,聲音沙啞:“我再去一個晚上,萬一它今天開花了呢?”
溫季才将雙手放在火邊取暖,聞言笑了一聲:“那些賭徒也是這麼說的。”
伏令年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熱水,然後惡狠狠地道:“賭狗不得好死!”
兩人談話沒有刻意避開從承言,他也沒太聽明白。他捕捉到的關鍵詞就是“賭徒”“再去一晚上”“賭狗”“不得好死”,又見伏令年眼睛通紅,想了想,他決定關心一下自家隊友:“别這樣咒自己,有什麼困難可以說出來,我這裡還有一些靈石……”
話未說完,就見兩人同時擡頭,直勾勾盯着他看。就連伏令年那雙失去神采的眼睛中也閃出亮光,整個人好像又有了些精神。
從承言:……好害怕,感覺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