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也算中規中矩,巫諾在嘗試習慣原身的胃口。
“交易官知道你今天回地面,跟我聯系了說晚些時候會來接你。”飯後阿迪倫告知巫諾說。
巫諾悻悻然應下來,他現在甯願梅裡早點來将自己接出去,雖然也不和睦,但至少跟梅裡待在一塊的時候他不需要僞裝自己。
在家裡人跟前他隻覺出壓力,而今天尤其是,他莫名其妙地心悸。
難道是被察覺出什麼了嗎?或者有可能在接下來的局勢中他同樣不能夠抽身,上層依舊決定委派他任務,發揮出内鬼的作用?
他的直覺也準,在室内的氣氛沉悶了一會兒之後,阿迪倫出聲打斷了沉默,問他說:“王宮宴會的時候,你碰見過安魯是嗎?”
“嗯。”巫諾實話實說,“那時候我去換了一件衣服,下樓的時候遇見他了。”
阿迪倫:“可是你們被發現的時候在服裝間?”
“我們之前在懷舊日的時候認識過,他好像想跟我叙舊,就帶我換了地方。”
反正安魯都死了,死無對證,所有異常他都往安魯身上推。
阿迪倫也沒再問安魯,轉而說:“你腕帶裡的竊聽器,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巫諾垂着頭不說話,用沉默代替了回答,阿迪倫知道他不說話往往意味着不知道,不想開口,因此也就不再多問了。
這場談話在巫諾看來更類似于審訊,他看見阿迪倫将手槍拔出來擦了擦,然後擱在了茶幾上。
但這個動作又沒有實際意義,沒有後續,好像隻是單純地做一個動作而已。
但讓巫諾回憶起了那個身份敗露之後被阿迪倫槍殺的噩夢。
“王宮宴會的事過了就過了,”阿迪倫沉吟過半晌開口,“但是後面的行動依舊需要你。”
果然就是這樣,他逃不開。
“後面會有人聯絡你的,這次的任務要求更高,同時有時間限制,你要記住。”
“爸爸……”巫諾閃了閃眸光,忽然問,“如果我失敗了呢?”
他口中的失敗隻是托詞,事實上是根本就不想完成,現在的他跟希斯蘭的立場有沖突。
“可是孩子……”阿迪倫凝視着他,語重心長地叮咛,“你的上線并不是我,并不隻是我。”
巫諾怔住。
他明白了,阿迪倫在此前一直為他将上層的任務推卸掉了,直到内鬼清剿開始,上層再也不能容忍。
在王宮宴會開始之前,特維一席還專門來警告過他。
作為内鬼,也作為帝星上将的幼子,他默認了自己的上線是阿迪倫,可是如今才反應過來,這其中也有避嫌,也有牽制。
他身份特殊,決意層也不可能隻任由阿迪倫來作為上線。
——他的另一位上線是特維一席。
可是偏偏阿迪倫和特維一席不對付,表決巫諾為聯姻人選的時候特維一席還投了贊成票呢。
再加上特維一席恨屋及烏,将梅裡拿槍抵他腦門的事也算了巫諾一筆。
他現在跟特維一席也沒有多對付……
嘻嘻,完咯!
……
傍晚時分梅裡來接他回去。
受球體大小、軌道和轉速的影響,一個希斯蘭日隻有22小時,在體感上時間也更精煉,在上将府沒待多久,但也度日如年。
巫諾将家人看看,又将梅裡看看,心想這次的任務應該又跟轉地矛盾有關,八九不離十。
他依舊是地面派到交易官身邊的間諜。
梅裡接他離開的這一刻,他油然心生了濃烈的遊離感,他兩頭鑽,既無法融入巫諾原身的圈子,也沒有辦法再次歸屬于轉務。
肉身既毀,靈魂墜落,他一個人,孑然一身。
……
目送他們遠去,直到人影完全消失在視野盡頭,密多挪開視線,将目光鎖定在那杯涼透的可可上,眸光沉斂。
這杯熱可可本就是個試探。
良久……
“其實我也不喜歡巧克力。”
可是他的弟弟還是将熱可可遞給了他。
*
流雲漫散,飛行器駛向大氣區,巫諾偏着腦袋向着窗外看,思緒放空,默不作聲。
“你要找的人我去查過了。”
直到梅裡出聲跟他談事情,這句話叫他猛然驚醒,巫諾眼前一亮,側身問:“怎麼樣?”
藍寶石般的眼眸散着微光,他的欣悅之情溢于言表,仿佛是久旱逢甘。
梅裡神情微頓,就事論事:“你給我的是個編号,這個編号在轉務中的确有指向,但他不是希斯蘭人。”
巫諾當然知道那不是希斯蘭人,但他裝得錯愕無知,纖長睫羽細微地顫動,他怔了一怔輕聲問:“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