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憩室安靜閑雅，适合攀談。

“真不知道地面為什麼要讓你做這些事，阿迪倫也是，連孩子都養不好。”他很犀利。

巫諾無辜地凝起水盈盈的藍眼睛，或許是他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陸冥北看着他搖頭歎：“你不應該承受這樣的危險。”

巫諾也認為自己不應該承受這些危險。

但沒有辦法，他還是隻能問：“陸叔叔，您要跟我說什麼嗎？”

“其實沒什麼，但是他們要求我來跟你對接，一定要警告些什麼。”他道，“所以我得來，但是你可以不聽。”

巫諾也就豎起耳朵聽他說，“這次任務不容易，要竊取成功且不叫梅裡發現更不容易，不管是讓梅裡發現了或者是沒有完成任務你都為難。”

“所以，如果你跟梅裡關系夠好的話，可以去讓他通融一下，給你洩露一點資料幫你蒙混過關。”

巫諾睜圓眼睛，沒想到他教自己和稀泥。

巫諾眨了眨眼，怯怯開口：“可是如果……我們關系不夠好呢？”

陸冥北沉峻地牽了牽唇角，并不搭話，巫諾明白了。

“陸叔叔，”巫諾轉口問，“這次維法-蒙洛雅暴動的事情很嚴重嗎？”

陸冥北微怔，或許是沒想到他問這個問題，随後他點頭，嚴肅道：

“很嚴重。你也是知道我們征收能量這事的，這次維蒙不知道怎麼讓征收系統起了故障，獲取不到足夠的能量，這比什麼洩露事故嚴峻千百倍，這關系到地心城。”

“我聽說您是早期移民，身上有四分之一的蒙洛雅血統。”巫諾安靜問他，“那您……”

您不會對蒙洛雅的人們有共情嗎？

但他倏然又閉嘴，這不好開口。

“你知道‘吸引’項目嗎？”陸冥北卻反問。

巫諾搖頭。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項外生物科研究項目，二十多年了吧。能量征收，雖然以地心城為核心，以特維局為第一防護，但其實其他領域也在為此加碼，吸引項目也是。”

“這個項目通過對外星動植物能量的吸引，演化達成了對人體能量征收的強化。就像是通過研究小白鼠來推演生命總體的規律。”

巫諾聽在耳裡，揣測：“您是吸引項目的參與者？”

“是。”在回憶時陸冥北很幽微地笑了笑，但依舊嚴厲。

“我婆婆是蒙洛雅人，是一位天體科學家，她移民到這裡的時候希斯蘭還處于流浪時代，在希斯蘭最危難的時刻她獻身于此，探索到了恒星泓的天文條件，流浪浩劫結束她是功臣之一。”

巫諾慨歎：“她真厲害。那您婆婆那麼早就移民了，您從小就在希斯蘭的？”

陸冥北道：“我出生在希斯蘭的時候流浪時代都還沒有結束，我也是看着希斯蘭慢慢在銀河系定居下來。這座星球動蕩了太久，我希望它安定，希望自己能繼承祖上的志願。”

“或許我跟梅裡交易官有幾分相似之處，”他道，“我們身上都有着其他星球的血統，但選擇的依舊是希斯蘭。”

巫諾懂了，他是堅定的殖民主義者，為了希斯蘭，既然已做了選擇，那麼四分之一的血統不能代表什麼。

所以可以完成“吸引”，也可以作為殖民鎮壓任務的督員。

*

各方的對接都結束，這一日身心俱疲，夜幕重重之時巫諾總算盼來了回家。

在返回襟海别苑的飛行器上巫諾仍舊在回想，回想過陸冥北所說的話。

還好，陸冥北是一個好說話的長輩，甚至教他和稀泥，那麼應該不會一闆一眼地監督他的行動，他可以偷懶。

知道陸冥北是外生物科的高級研究員，臨走之前他也就再向陸冥北要了些東西，說——

『您也知道任務難，我怕梅裡發現，有沒有什麼可以對付他的東西……以防萬一。』

于是陸冥北思索過後，承諾了會給他準備一種生物毒素，但也告誡說要謹慎使用，這一路最重要的永遠是保護自己，他會盡力幫他。

其實對付的不一定是梅裡，而是逃離的路上總要有所防身，他借口一問。

……

“我好累了……”飛行器駕駛平穩，他靠在飛行器後座上昏昏欲睡。

梅裡的視線落在通訊器界面上，在他身側建議：“離開地面後會更辛苦，建議這幾天先養精蓄銳。”

巫諾睜了睜眼，他納悶梅裡竟然可以用這樣冷靜的語氣勸慰一個敵人？

他倏然湊近梅裡，綿綿地往肩頭靠，往他界面上瞅：“你看什麼？”

但沒有看清什麼，他便被梅裡往一旁拂遠。

啧，他笑，其實也做不到無動于衷嘛，裝什麼貼心和高冷，敵人就是敵人。

夜光半掩，梅裡最後瞥了眼界面内容，将通訊器收好，眸光沉晦，諱莫如深。

在巫諾差一點瞧見的界面上，有一封書面邀請，邀請他深夜去赴約詳談，但邀請人卻不清楚是誰，被刻意隐藏了。

标題顯眼，見之膽寒，标題欄赫然寫着。

——緻銀尾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