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并不是不可預知的結果。”

——巫諾托着腮幫子，他在評價米克。

他的死亡早已注定，就算不是米克風暴，他也會一樣會被病疴壓折，26的壽命，已經難能可貴。

鹿天河仍舊用一以貫之的平和目光注視他。

米克任務之前，本來鹿商白是要來陪他用最後一頓晚餐的，但是因為突發的工作狀況，他沒有來。

隻留了一條信息：爸爸，我會記得吃飯的，不用等我了。

信息入眼的那一刻，他已有了不詳的預感。

但滄瀾艦是他親手設計的航艦，并且系統裡有柳扶自創的數據協作結構，這些都作為保護，不會輕易地被工程突破或數據突破。

于是他聯系了氣象台，氣象台保證他們衍測了最優的星航軌道，并且會實時監測。

但并沒有改變結果。

他的一生都在送别。

送别說好要離開的人。

“歡迎回來。”他說。

巫諾嘴一扁，用做作的姿态抹了抹眼淚。雖然這句話梅裡也跟他說過，但總覺得梅裡說得陰恻恻的，鹿天河說出來就格外感人。

“小林子呢？他怎麼不來？”巫諾終于問出這個疑惑。

鹿天河笑：“在忙，再過段時間吧，總有機會。”

在忙？巫諾尋思說：“他還在希斯蘭嗎？希斯蘭平靜不了，銀尾隻不過是事端之一，他們還有其他的内鬼在，人體征收的事也沒有解決。”

鹿天河颔首：“銀尾調查過去了，現在是微塵。至于銀尾的收尾，要等你複出之後才好談。”

巫諾往沙發上一攤，往嘴裡塞了顆青梅，嘟囔道：“我可不一定會複出。”

鹿天河知道他在故意說反話，但也笑眯眯地應：“家大業大，養一條米蟲也綽綽有餘。”

米蟲巫一個打挺重新又振作起來，思考道：“希斯蘭我必須再去，還有很多疑點沒有查明，而且……我必須見阿迪倫上将和密多。”

是他占據了别人的身體。

先不談原身是不是殺害他的幫兇，但他成了現在的巫諾，又要怎麼算得清？原身的父兄該怎麼想？

他每次見阿迪倫都心懷惴惴，擔心不小心暴露然後被審訊或擊斃。

“不擔心。”鹿天河寬慰他，“我會跟他們談。”

*

人類有一個夢想，希望感性和理性得到最完美的統一，情感和邏輯得到最恰當的匹配。

而這個夢想，成為了DT（數據改造）工程的宗旨。

梵希來跟他們聊的時候，還不明白DT工程裡有什麼玄機在，他隻客觀地陳述自己的所知，說：“DT工程挺早的了，比CI早了兩期。”

“其實每一期都有很多個實驗體，但隻有001号才是主體，其他的全都是為001服務的材料。”

“DT001，唯一成功的人體工程傑作，從外表、體能到大腦都無可挑剔，在人體學意義上她就是迄今為止最完美的人類。”

梵希搖頭：“但在哲學教育學什麼的看來她肯定不是。”

“後來DT001培養成功就不再待在布烈文了，她被送出去，但到了哪裡我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布烈文是為星獨做事的。”

但現在可以推測應該是去了星獨基地。

梵希繼續陳述：“都是聽布烈文的研究員議論說的，聽說後來，不知道為什麼，DT001失控攻擊了基地，然後逃走了。”

“衆說紛纭，有的說她在不同的星球潛藏，有的說她雖然強大但缺乏人類社會的常識，外面的權力啊政治啊水都很深的，她出去就被拐走了。”

巫諾眉頭皺得越來越深，但看鹿天河并沒有太多的反應，他的從容不被任何事物擊碎，不知道是早已知曉還是心如止水。

鹿天河知道她是什麼人嗎？但其他人都不知道，如果她的母親是一個從實驗工廠出逃的001實驗體，她肯定不會将秘密訴諸于人。

她的暴露隻會引得各方軍政勢力都亂套，不是想摧毀她就是想逮捕起來馴化為武器。

于是巫諾湊近他身邊，低聲試探他問：“爸？你們是正經認識的嗎？”

鹿天河推了推他的腦門，“怎麼不正經了？”

梵希從他們的對話中窺出些門道，驚奇不已：“原來叔叔跟DT001是見過的呀？”

巫諾唇角抽搐，心道那不止是見過，不然都沒他。

鹿天河微微颔首，他并不希望别人稱呼她的編号，故而強調說：“她叫柳扶，是我夫人。”

梵希也點頭：啊……

一秒後，梵希：啊！？？

天塌了，原來DT001真是被拐了。

他們也在布烈文待了一段時間了，巫諾想起什麼，插了一句轉口問道：“梅裡呢？”

梵希暈頭轉向，翻了翻界面，應：“他說會回來的應該快了吧，诶……等等？！”

梵希眼睛都直了，他看到了最新的星際新聞，被接二連三的消息轟炸得暈乎乎的。

“新聞說……ω荒星附近發生了大型的軍事鬥争，涉及希斯蘭和地球多方，疑似恐怖襲擊？！”

-

“報告，地面已經在緊急審理微塵案件，不久之後可能下達結果。”

“遠離ω荒星，已設定返程航線，您要即刻回希斯蘭嗎？”

艦長鄭佑來禀報了一連串的事宜，等候他的決定，在等待他的這點時間裡，鄭佑不自覺地瞥了瞥他的手臂。

制服染了血。

“不用，回布烈文。”他依舊言辭簡潔，但比往常更複雜，和疲憊。

軍艦自缥缈空間中穿行，數不清的星體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