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不止一次疑惑，康濟明明答應了他，在他死後會跟在林奕身邊任職，怎麼卻轉頭就投向了希斯蘭，還跟在了希斯蘭交易官身邊，挺能混。

兜兜轉轉康濟還是個内鬼。

但是……

“梅裡，你是誰？”

希斯蘭的交易官憑什麼安排地球間諜的回歸？？

這時候通訊響了，巫諾下意識以為是梅裡的工作通訊，梅裡有接聽的動作，但發現不是自己的。

巫諾接了，但他沒開口，對面隔了幾秒，語帶試探：【哥？】

巫諾：“說。”

【爸爸剛回來了，他問了跟星獨起沖突的事情，我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說一聲康濟的事。】

【希斯蘭已經查到了轉務當中有内鬼，風險評估過後我安排了他的撤離，但是不方便，所以跟梅交易談了協作。本來計劃了在其他沖突裡去銷毀身份，但是星獨中途來打亂了，我們也就順勢而為。】

巫諾挑眉：“你們有什麼立場協作？”

【都是星聯者啊，康濟也是，保護自己人。而且給了他保護費的！還收了不少。】

巫諾也是挺無語的，再質問：“為什麼要派康濟出來卧底？”

【局勢需要，希斯蘭已經成為了不穩定因素，而且他們缺人，外聘的轉務人員多，容易塞過去。】

巫諾向梅裡擡了擡下巴：“你知道你的康副官是什麼人嗎？”

“……有懷疑。”

巫諾：“這麼大度？這都還幫？”

梅裡：“……保護費收了不少。”

巫諾轉頭沖通訊器道：“沒你事了。限你找機會來見我。”

通訊挂斷，辦公間内陷入一派詭谲的沉寂。

“算你過關。”

梅裡終于從半跪的姿态中解脫出來，檢測環還在手腕，他去浏覽了巫諾的生命數據，有幾項異常值，但還算好。

他一般在晚間會更容易反複。

“鹿交易脾氣好大。”梅裡貼臉開大，這句話他很久之前就想說了。

巫諾往靠背上一仰，佯笑：“年少成名的弊病。”

少年得志便張狂，玩笑話，其實并不是這樣。他的父親也是年輕便有為，或許躊躇壯志，但鹿天河溫文儒雅，并不張揚。

——他繼承了來自母親的傲慢。

“抱歉。”巫諾道，“事關重大，有點上頭。”

但事情說開，知曉原委過後他卻并不感到輕松，巫諾阖上眼皮強迫自己休息，他的身體不支撐自己消耗情緒。

摒去腦海中的雜念，他依舊煩亂。

巫諾睜開眼，道：“我自己走走。”

……

布烈文實驗工廠偌大空曠，布局複雜，很難想象這裡在全盛時期是什麼模樣的。

他本來想再向梅裡問一些DT工程的事，但他難以甯靜下來，就放棄了。

——他并不全然相信林奕、梅裡的解釋。

隻不過在當下，他的疑慮無法得到支持。

不知覺間，他途徑了一片實驗室，實驗室單獨占據了很大面積。布烈文有許多實驗場所，但由于締造者被驅逐，用不着了，也就封鎖了大片的地盤。

但權限系統顯示這間實驗室沒有被封鎖。

巫諾想好，刷開權限進門。

有人進來的一刻室内自動亮起了燈，敞亮的空間裡整潔無塵，形形色色的标本按順序排列，冷寂得瘆人。

實驗室深處有分開的兩處液體艙中，各自盛放着一件樣本。

這兩樣東西都與他有關。

——一樣是相框殘片，另一樣是他的骸骨。

全都在梅裡這裡。

他把自己和自己的愛都扣留下來。

巫諾走近到液體艙前，面對自己的殘骸時，心底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情緒。能夠親眼觀看自己的屍骸，這樣的境遇天底下獨一無二。

原來是這個樣子……

經曆了米克風暴，又在太空中飄蕩了5年，他本以為自己連渣滓也不剩了。

但液體艙中的骸骨有拼接還原的痕迹，從骨渣拼成了完整的小小一塊，看形态應該是椎骨，其他沒辦法還原的碎骨也悉心收集起來在液體艙中保存。

連殘骨都要拼起來嗎？

巫諾脊背間倏然爬起一股寒氣，沒來由地打了個顫。

而另一側的相框殘片，殘片跟離開他的時候沒什麼差别。

他自信息台前看到了一摞實驗報告，報告林林總總，對骸骨的對殘片的報告都在，還有分期記錄。

他忽然感到迷茫和恍惚，将實驗報告一頁一頁地翻看過去，但瞧不明白，成像圖和各項數據晃得人眼花。

他隻從實驗結果裡面總結出一點信息：骸骨和殘片上都發現了死細胞殘留，研究員從死細胞入手對他展開了探索。

太陽穴閃過一絲刺痛，巫諾揉了揉，随後将報告都放下，他已不知道在實驗室逗留了多久，但他無法控制地走神，深陷沉思……

實驗室外門悄無聲息地開了，巫諾再回過神來時，實驗室的主人，或者說對他最有研究的人已到了跟前。

梅裡不動聲色地瞥過液體艙和殘片骸骨，瞥見他動過并且放下的實驗報告，他并沒有任何被窺探了秘密的不自在。

——梅裡知道他在哪裡，巫諾明白，布烈文的權限就在他手裡，自己踏入實驗室的一刻梅裡就已經知道了。

他也沒打算瞞着梅裡。

就聽見梅裡出聲：“47分鐘。”

“什麼？”巫諾問，随後反應過來，是他自己一個人在外面遊蕩的這段時間。